詹事府。

府邸倒不似乔府阔气雅致，但也绝称不上寒酸。府内格局方正严谨，不似乔府移步换景，却自有一股大气沉凝的气度。

此时特意布置用完赏花作诗的园子已是人影憧憧，衣冠济济。华服锦袍的世家公子，或是宽袍大袖的文士清流，还有盛装打扮的贵妇与闺秀，三五成群，围案品茗，挥毫泼墨。

顾清薇的出现，如一粒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近处的几处谈笑声，很微妙的停顿了几瞬。几道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无声的投射过来。

詹事夫人远远便见到了来人，作为唯一的生面孔，她瞬时便猜到她的身份。想着江家小子替她求请帖的郑重模样，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堆起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亲自迎了过来：“想必你便是顾通判的千金吧？远道而来，辛苦了。”

顾清薇柔顺一礼，姿态优雅，“詹事夫人安，正是家父。清薇初到京城，蒙夫人盛情相邀，得以瞻仰府上雅集，实是荣幸之至。”

詹事夫人不着痕迹地打量过她，从她沉静的眼眸到得体的举止，心下略微满意，便笑着朝旁边招了招手：“然儿，过来。”

一个穿着鹅黄衫子、约莫十三四岁的圆脸小姑娘应声小跑过来，夫人拉过她的手，对顾清薇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次女，俞然。”

又转向俞然，语气带着几分宠溺的嗔怪：“然儿，你顾姐姐初入京城，与他人不甚相熟，你便好好陪陪她，莫要怠慢了贵客。”

俞然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顾清薇，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小嘴微张，嘴里无意识地呢喃出声：“顾姐姐……你，你好美啊……”

“噗嗤。”顾清薇忍俊不禁，以帕掩唇失笑，她微微俯身，平视着俞然，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然妹妹这般娇俏可人，嘴竟也这么甜。姐姐初来乍到，正愁无人说话，有然妹妹作伴，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自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被风拂乱的发丝。

俞然被她笑得脸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随即又抬起头，拉住顾清薇的衣袖，小声却热切地说：“顾姐姐，我带你去认识我的朋友们，她们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顾清薇含笑点头，任由俞然牵着自己往园子深处走去。没一会便到了一群正凭栏赏景的年轻闺秀之中，甫一走近，那群少女的目光便被牢牢吸引，低低的惊呼声响起，眸中霎时盈满惊艳星光，更有心急的已凑近俞然耳语。

“哇，然然这是哪位大人的千金啊，从前怎的没见过！她怎么能这么好看！”

有胆大的直接上前对着顾清薇问道：“这位姐姐，你的口脂颜色真好看，是在哪买的呀？”

顾清薇望着这群青春洋溢，天真烂漫的少女，心下亦是十分愉悦。她弯了眼眸，柔声道：“这是我自个琢磨出来的色号，妹妹若是喜欢，待回府我便让人送一些给妹妹可好？”

“真的吗？！”少女眼眸倏地一亮，“呜，姐姐你人美心善，莫不是仙女下凡！”

俞然适时扬声介绍：“这是苏州顾通判家的千金，顾姐姐，她初入京城没什么相熟的人，大家定要好生照顾她呀！”

话音一落，少女们立时雀跃起来：

“顾姐姐同我作伴吧！”

“才不要呢，顾姐姐这般恬静的性子肯定受不得你闹腾！还是同我吧！”

一紫衣少女径直上前挽住顾清薇的手，撒起娇：“顾姐姐选我吧，会讲好些有趣的话本子故事，保管姐姐爱听！”

一时间，顾清薇身边笑语环绕，少女们的热情如同春日暖阳，将她初入陌生场域的些许疏离感悄然驱散。她唇边噙着温煦笑意，耐心听着少女们的娇声软语，偶尔轻声回应，态度亲和又不失分寸。

同她们调笑了没多一会，原本喧闹的谈笑声竟渐渐低了下去，所有的目光都悄然汇聚到了一处。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从花木掩映的小径上缓缓踱来。来人穿着一身玄青色暗云纹锦袍，玉带束腰，身姿如松，步履沉稳。他并未刻意张扬，但那通身的气度，却如同磁石般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向来极少出现在这种闺阁小姐居多的雅会，此刻的出现，本就不同寻常。

紫衣少女最先看到，登时摇了摇顾清薇的手臂，压抑着兴奋小声尖叫：“啊啊啊，江大人竟然过来了！顾姐姐，江大人定是来寻你的吧！”

俞然亦也看见了，她激动的小脸绯红，攥紧小拳拳，声音带着雀跃：“定然是来寻顾姐姐的！江大人平日可没这么积极参加诗会。”

她的话像是说出了所有少女的心声。

原本围着顾清薇叽叽喳喳的闺秀们，此刻也顾不上争抢了，瞬间又围作一堆，目光在江砚州和顾清薇之间飞快地来回穿梭，兴奋地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更低，却掩不住那份激动：

“天呐，真的是江小御史！”

“我就说嘛！江大人何曾对谁这般上心过？亲自求的帖子呢！”

“顾姐姐好福气……”

“嘘！快看！”

江砚舟终于在顾清薇面前几步之遥站定，他轻浅的琥珀色眼眸正专注地落在她脸上。

“顾姑娘原来在此处。”江砚州声音低沉悦耳，“方才澹之在前厅寻了一圈都不见人影。”

他自然地用了自己的字，语气平淡，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无数涟漪。

顾清薇能感受到四周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她早已习惯成为焦点。她微微屈膝行礼，面容带涩，“江大人。”

江砚州弯弯唇，“不知澹之可否有幸，邀顾姑娘同游？”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寂静的园中，不啻于一声惊雷！

方才的窃窃私语声倏然消失，无数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俞然和紫衣少女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紧紧攥着彼此的手，小脸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兴奋光芒。

顾清薇神情自若，莞尔一笑道：“江大人盛情，清薇却之不恭。”

。

几片被风卷落的残瓣飘过亭角，打着旋儿落入池中，漾开细微的涟漪。

江砚洲站在她身侧半步之遥，目光落在远处水面片刻，方低声道：“今日诗会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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