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珠》
盛菩珠怔住,耳畔嗡嗡嗡的。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看向床榻上的小娘子气呼呼道。
“盛明淑!”
“你简直……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盛明淑拥着锦衾,苍白的指尖从瓷罐里捏出一颗蜜饯,因为连续高烧,她两颊消瘦,一双眼睛倒是恢复了几分神采。
“姐姐可不能趁我病着,就要我命。”
“方才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苦涩汤药,待会儿又要被大姐姐给吓吐了。”
她扯唇笑了笑,好歹不是一开始病恹恹的可怜模样。
盛菩珠伸手,直接把盛明淑摁在床上胡乱揉了一通,把她梳得顺直的长发弄成了凌乱的鸟窝,故作镇定道:“你个未成婚的小娘子,能懂什么夫妻恩爱!”
盛明淑还在嘴硬:“我瞧着大姐姐也不是很懂的样子。”
“行了,你觉得不懂就不懂吧。”
“好好躺回去,睡一觉,明雅在屋里陪你,我现在就去端阳长公主府。”
盛明淑一下子拉住她的手,眼睛红红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嗓子里,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她和盛菩珠自小不和,姐妹几人打闹斗嘴的事没少折腾家中长辈。
在盛明淑的记忆里,只比她大两岁的盛菩珠,曾经也爱哭闹,更是盛家几个姑娘里被老祖宗宠得最娇气没边的。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盛家最娇滴滴的女郎变了,变得冷静从容,进退有度。
盛明淑心中一悸,她忽然想到七年前,从遥远的登州传来大伯父死讯的那一天,好像一切都变了。
“不必太感动,盛家的女郎可轮不到外人欺负。”盛菩珠慢条斯理站起来,看着有些走神的盛明淑,她虽然是轻飘飘的语气,眼底压着冷淡和嘲弄像是有了实质。
端阳长公主府。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我听外头说,你连马车都没坐?”端阳长公主想到前些天因郎子跳舞惹下的祸事,她心虚得很。
盛菩珠扬了扬手里的马鞭,缓了一口气道:“事情比较急,坐马车来不及,所以找阿兄借了马。”
端阳长公主连忙塞一个手炉到她怀里,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还以你来找我算账的。”
“好菩珠,上回我错了,我不该抛下你的。”
“就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盛菩珠抿了一下唇:“算账的事以后再说,端阳我今日寻你,是有事相求。”
“你与我是什么关系,还用得到求这个字。”
端阳长公主被她身上冷意,冰得打了个抖,朝周围伺候的人挥了挥手:“我与世子夫人说体己话,你们先下去。”
“今日事出突然,我本不该贸然造访,但又担心夜长梦多留下隐患。”见人都退远后,盛菩珠才压低声音,把长宁郡主赏花宴上的事说了一遍。
端阳长公主听完,冷哼了声:“你家二妹妹,恐怕是被人做局算计了。”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盛菩珠同样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但又怕唐突长宁郡主,只能求到娘娘您这儿了。”
端阳长公主眯起眼睛,沉吟片刻:“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我现在让人套马,我们现在就去宁亲王府。”
盛菩珠当即松了口气:“有劳娘娘了。”
“你与我,谁跟谁。”
“整个长安城,除了你那位面冷心冷的夫君和宫里的贵人外,就没有本宫不敢得罪的人。”
“我们现在就过去,然后让人去辅国公府把那位醉酒的小娘子也接来。”
端阳长公主几句话就把事情吩咐下去,一行人有条不紊上了马车。
宁亲王府内。
长宁郡主是在睡梦中被婢女叫醒的,她连衣裳都来不及重新挑选,匆匆往花厅去。
“姑母,您怎么来了?”
端阳长公主指了指盛菩珠,慢悠悠挑了下眉:“好宁儿,不是姑姑找你,是靖国公府世子夫人找你问些事情。”
长宁郡主是见过盛菩珠的,但只限于远远瞧见过这位花颜月貌的盛家大娘子。
“郡主万安。”盛菩珠先朝她行了万福礼。
长宁郡主被近在咫尺的美人迷得脑袋发晕,半晌才慌忙反应过来要回礼。
“不知盛家大姐姐找我何事?”
“叨扰郡主,我今日来是想问问郡主可有那日赏花宴宾客的名单?”盛菩珠问。
“给各府送帖子时,留了一份名单,我这就让人去取来。”
“前几日盛家老祖母和盛二夫人也让人来问过,宾客名单我瞧着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不知明淑的身体可有好些?”
“我前日去看她,她烧得都糊涂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哭。”
盛菩珠叹了口气:“依旧反复高热不见好,昨日长兴侯夫人过府,说是要退亲,我那妹妹病得就更厉害了。”
“退亲?”长宁郡主大惊。
“落水又不是不得了的事,怎么好端端闹到要退亲?”
盛菩珠假装惊讶:“郡主难道不知?”
“什么?”长宁郡主满脸不解。
“昨日兴平侯夫人与我家祖母说,郡主府中赏花那日,好多人都瞧见我家二妹妹衣衫不整的模样了。”
“说根本不是落水,而是与人私会被外人瞧见了。”盛菩珠声音幽幽道。
“怎么可能!”长宁郡主转头看端阳长公主,“姑母,盛家大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端阳长公主冷哼:“自然,好端端骗你作何。”
长宁郡主脸都白了:“不可能啊。”
“那天盛家姐姐回去前,我还警告过王府的仆妇不许私下嚼舌根,不许对外提落水的事,而且当时我邀请的宾客都在梅园看烟火,知道姐姐落水的人,少之又少。”
“怎么会有这样不要命的流言蜚语。”
恰好这时候,去辅国公府接人的嬷嬷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粉衣的小娘子。
“不知郡主寻我来是?”宋竹宜话都没说完,人却已经开始发抖。
盛菩珠淡淡扫了眼,面前这个一看就胆子很小的女郎。
端阳长公主率先开口:“你莫要怕,就是寻你问一问赏花宴那日的事。”
“嗯。”宋竹宜低着头,因为紧张,手里的帕子都快给她绞烂了。
“平日喝酒吗?”盛菩珠忽然问。
宋竹宜一呆,声如细丝:“我不喝酒的。”
“那日不慎醉酒是我失态。”
她咬了一下唇,鼓起勇气解释:“郡主邀我赏花宴那日,我根本不知道盏子里装的是酒。”
“明明和其他几个不喝酒的姐姐们一样,我喝的也是园子里另外准备的茶水,偏偏就我醉酒失态,若不是明淑姐姐拉住我,我恐怕就真掉湖里去了。”
花厅里气氛瞬间一凝。
长宁郡主拧眉,表情不是很好看:“去,把那日在桃园负责茶水的婢女叫来。”
没一会儿,嬷嬷带了四个婢女进来。
盛菩珠冷冷一眼扫过去,四人皆低头跪在地上,有不同程度的紧张。
等把人叫上前,挨个问一遍话,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看着就像是宋竹宜粗心,自己拿错了杯盏。
“平时都是在哪里伺候,负责什么?”盛菩珠忽然俯下身,清凌凌的视线从四人交握的手上扫过,最终落在一双光洁细腻的手上。
“回娘子,奴婢平日负责梅园的扫洒。”
“奴婢替郡主打理梅园四季花卉。”
当轮到第三人时,那个婢女明显一抖:“奴婢……奴婢是府里刘姨娘的贴身婢女。”
盛菩珠和端阳长公主对视一眼:“刘姨娘的婢女,好端端去梅园伺候茶水?”
长宁郡主沉下脸,声音也是冷的:“梅园有伺候专门伺候的人,你找谁拿的差事?”
“奴婢……奴婢那日,是梅园一个负责茶水的姐姐,她吃坏了肚子,找奴婢替她当差。”
“让人把吃坏肚子的也叫来问话。”长宁郡主明显是被气到。
没一会儿,嬷嬷就被人带来了。
一番审问下来,结果真如刚才说的,是吃坏了肚子,找刘姨娘身边的婢女替了半日差事。
这一处算计可谓是环环相扣,连半点证据都抓不住,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那就把刘姨娘叫来问话!”长宁郡主正要让人去喊,被盛菩珠拦下了。
“郡主,不必了,想必是问不出来什么。”
长宁郡主眼里是不解。
盛菩珠笑了一下:“你先让她们先退下,我有话与郡主说。”
“不知盛家大姐姐要说什么?”
“郡主可清楚那日带了烟火在梅园放的郎君是谁?”盛菩珠缓了声音。
长宁郡主想了一会儿:“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长兴侯世子带来的。”
“对了!”
她一拍脑袋,激动道:“我本没有留心的,但有个小娘子一直缠着长兴侯世子要他亲自放烟火,场间有知道他早早定了亲事的郎君,还调侃了几句。”
“当时长兴侯世子说那女郎是家中的妹妹。”
“我瞧着面生,可长兴侯府姬妾众多,想必是哪个姨娘生小娘子被他一同带来赏梅,于是就没放在心上。”
长兴侯世子?
家中的妹妹?
盛菩珠心底发寒,因为长兴侯府虽然姬妾众多,但这位世子他除了上头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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