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故事，开始在一个冬季。那天雪花纷飞，冰川冻结。

洛水由三江汇聚，百川入海，数九严寒，每年都会结上厚实的冰层。旁人说冰层之下是不冷的，但从没有谁敢深入冰川之中，亲自敲开厚厚的坚冰，跳下去体验传说中‘不冷’的河水。

洛冰河家境贫寒，冬日里大户人家连奴仆都有炭火棉衣，可他这样的人家，却只能缝缝补补，于单调的衣色中，填补各色的花。

这日他带着两娄脏衣前去清洗，却在双手刚刚进入河水之时，冷的打了个哆嗦。

不是冰流霜剑，也不是透骨风霜——那是一种，被极具恶意之人盯上的，从尾椎升起的惊悚，仿佛被山间野兽随时能撕裂脖颈的，杀意。

对方想弄死他。

洛冰河抬头，白茫茫的雾气里，有青色衣衫，飘逸四散。

这样冷的天，一身单薄而飘渺的衣物，又高居半空之上——除了修仙者，怕是再无选择。

果然啊。他们这些人，在凡尘中，被大户人家视为可随意打压的牲畜；在修真界，被大能视为可随手泯灭的蝼蚁。

只因为他弱。

只因为他‘碍眼’。

只因为——他无能为力。

他没办法对抗对方，即便他想要取他性命，不是吗？

可他总要想办法努力活下来的，他的命不足为惜，但若是他现在死去，不出三日，养母就会随他一同入黄泉。

高高在上的仙人啊，就让他赌一次吧。

我赌你，良心未泯。

————

洛冰河很恭敬的跪下了。

没错，在实力不足、对方还抱有杀意时，下跪是最好的选择。

“仙人在上，信徒——愿捧上一切，只求您，赐予我母亲一丝活路。”

洛冰河是真的诚恳。

也是真的满怀期待。

即便眼前的青衣人眼中杀意未曾消散，即便这个人脸颊绷紧、一副随时要砍了他的样子。

仙人的视线很冷，比深冬的风还要冰凉，比屠夫剔骨的刀还要刺人。

洛冰河没有控制自己的颤抖，对于不可得罪的大能，凡人的遵崇与恐惧，是他们希望看见的。他只是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将头深深埋入地面：“求仙人怜悯，信徒洛冰河，万死不辞。”

仙人果然想要他的命。洛冰河喉头闷出憋屈，抬头间，却是无辜至极的单纯与不解：“仙人，您说什么？”

很好。对方并不算嗜杀，至少没有当即就拔剑或弄死他。

这也给了洛冰河很大的操作空间——他以唇语误解，兴高采烈的瞪大眼睛，做出一副乖巧又惊喜的神情：“仙人在上，家母病了许久，若您能施以援手，信徒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对方被他恶心的不清。

或者说，是被这样的戴高帽托举的下不了台。

当对方将你看作蝼蚁之时，你最好顺着对方的意，当好那只不起眼的蚂蚁。当对方屈尊降尊与你交谈时，你最好将对方当成天神下凡，并尽可能为自己谋好处。

而结果，非常幸运的，洛冰河出门采药，两位修真者替他治理养母的病。

后面来的那位大夫看起来很是悲天悯人，言语之中有些为他打抱不平。但是仙人啊，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正确的，这些步骤，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成功在一个对自己心怀杀意的修真者手中活下来，又得到了支撑养母多活一段日子的药方和草药，即便是当即被打上几顿，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从来没有能交换的东西，除了用命去搏一条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切实存在的路径，顺着对方的话语去做些对方会喜欢的事情，他能有更好的方式吗？

相比较于后来给他养母诊治开药的仙人来说，第一位虽对他抱有恶意，却明显更有人味啊。后面的仙人估计救治苍生太多，悲悯入心，竟不知世间事物向来是你来我往，付出十分才能获得一分回馈。

而他这样的卑微者，哪怕是为了哪一分的可能性，也是要倾尽全部的。

————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高台明月、清风入怀。他的明月，自那一眼出现。世人总是贪心，不知何人有幸，能将这轮水中月、天上人，揽入怀中？

苍穹山，他们再次相见了。

真好。

青衣仙人，既然救人，就救到底吧。你既然一开始放弃了杀我，哪就让我——更进一步。

天下苍生太多，他只想多陪在对方身边。仅此，而已。

仙人为他打起来了。

洛冰河还来不仅感叹，就看着青衣仙人一脸不爽，冷漠又愠怒的对他说出那句：“本尊收你为徒。”

【为徒】

洛冰河笑得很开心，当然也没忘了一路小跑的跟在沈清秋身后。

是你说的哦，是你在大庭广众选了我。

一柄剑，沈清秋让他照了又照。随着他的离开，那团曾在之前出现过的雾气出现，哪柄剑突然间亮了又亮。

此情此景，洛冰河即便是傻子，也知道此事蹊跷。

他有预感，这团雾气与他有关。而沈清秋一开始想杀他，也绝对跟这柄剑闪红光有关。

雾气的说话语调令人厌恶，时常性停留在沈清秋肩膀上，更是看的人眼烦。

再等等，等他修为有成，他会把这团雾气捏碎的。

第一次敬茶，沈清秋浇了他一头。

很好，这家伙十有八九又想杀他了。

洛冰河几瞬之间就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沈清秋想杀他之心一直未减，但不知处于什么原因，让他没动手

第二，这家伙虽然想杀他，但师出无名的情况下，并不会动手

叠加那个闪红光的剑，和掌门开口后坚决不允许他拜入其他人坐下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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