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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藏》

第51章 红【三】


手术是在医院空出来的无菌手术室展开的,实施手术的是一名女医生——这恐怕是这个世纪第一次有女性上手术台,给另一名女性做这么复杂的手术。

玛丽有些紧张。

这手术是违规的,若不是她的恩师也是亲叔叔的支持,她不可能借到手术和药物,要知道在这之前,她只是个鼻整形手术的助理,给手术台递递石蜡油、**、龟甲之类的填充物。

她的叔叔已经八十五岁了,在上个世纪时是名声大噪的手术台上的神,当时还没有**这种麻醉剂,只能依靠患者喝下白兰地或打晕,可哪怕如此,手术的剧烈疼痛依旧会让患者清醒并嚎叫连连,甚至不可控地反抗。

这可太危险了。

所以,医生的技术之高明另一项指标便是:速度快。

“我也出过差错,别怕。”叔叔鼓励她:“以前,我因为手速太快,曾不小心把患者腿旁边的睾II丸一起切掉了,都是小事故,别慌。”

名师出高徒。

下刀。

-------

找了一宿,没找到温默。

找运尸人、目击者,路过的狗都挨了一顿查,排除了尸体被运去学校,确定一名女子以一敌八,倒下后被一名黑色厚呢风衣的络腮胡男人带走,不见踪迹,至于运走的时候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必须逼警署全力查案。”章片裘道。

“这不可能。”礼扎教父:“我的能力没有这么大,你要知道,这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奴隶间的斗殴,不值得浪费警力。”

“谢谢你,老教父,这件事我不用您出面。”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借力。”

冬天的海水是泛白的,尤其是晚上,礼扎老教父侧过头看着这个崛起迅猛的年轻人,不太明白他要如何借力,但也没多问。

能在西西里活到胡子都花白,并有一定实力的礼扎老教父有做事的一套原则,其中一个便是合作什么就只参与什么;以及合作者永远只是合作者,重要的内容还是得交给自己的儿子,得多生儿子。

章片裘是合作者。

他居然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从依靠着礼扎教父的弱者,变成了真正的合作者,这让礼扎教父一方面对自己的商业判断满意,另一方面也对这位冉冉升起的商业新星有所戒备。

他会借谁的力呢?老教父很疑惑,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次日,法国《油灯》报第三版头版刊登了一场**案,其描述有声有色,漂亮的女人反杀了七八个男人,生死未卜,且包裹里有中国皇帝珍品纯金金佛一座,价值连城,有目击者称,金佛被警察拿走,漂亮女人到处找她的包裹,却也不见踪影。

“大概,金佛与女人都被某个警察藏起来了吧,要知道,一个价值连城,一个倾国倾城。”文章的最后这么写道。

激烈却反转的**、漂亮的女人、正在风头上的中国文物、以及警察,**立刻发酵。

警署外头围了一圈的记者,而他们也不得不以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投入,开始侦办。

温行鹤,被带走了。

“借报纸的力,真是聪明。”礼扎老教父面露敬佩之色。

被带走的当晚,温行鹤被放了出来,在李家外头盯梢的李看得真切,李府的管家亲自出门去警署游说,保出来的。

“可惜,没侦破。”章片裘看着张灯结彩的唐街,快过年了,距离温默失踪已经过去整整一周,雪都化了。

一块刻了字的大石头放到了街道口,谢寻顶着个犯了错的表情跑了过来,指着石头上刻的字说:“本来跟刘师傅说好了,刻‘唐街’两字,但那日李与许师傅在路边比试,剑将石头震破了,用破了的石头刻不吉利,于是去北区又买了块,可大雪封路,跟着过去的高师傅说不如就地先刻,刻好了雪也化了,我以为刘师傅跟高师傅说了刻‘唐街’,结果没说清楚,他刻错了。”

顺着谢寻的手看向石头,章片裘愣了下。

只见石头上刻着三个字:唐人街。

英文名没对上,但中文名倒与历史对上了,欧洲第一条唐人街正式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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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鹤被带去警署那晚,章片裘就在警署外头伏着,见他出来后,依旧很是客气地和警署打完招呼,这才上马车。

马车行驶到路岔口,忽转了方向,朝着事发地跑去。

为避免打草惊蛇,章片裘跟得很远,远远地,见他下了马车后,竟走得跌跌跄跄,几乎是爬着过去。

“女儿啊……”悲呛撕裂的声音,以苍老无力的姿态划破长空,惊起几轮飞鸟。

“你这是哭给谁看呢?”章片裘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冷冰冰,透着怒。

温行鹤耸动的肩膀停止了,回过头、站起了身,看着章片裘,同样冷冰冰、透着怒:“若不是担心你,非要跑去唐人街告诉你一些信息,她这么准时的人,早就上了火车!”

雪,啪地一下落到了章片裘的后脖颈,顺着脊柱凉遍了全身。

“贝勒爷的人,是贝勒爷的人,他知道我对温默疼爱,担心我下不了手,也可能是不信任我。总之,这是上头的意思,搞不好,是旨意。”说着,温行鹤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为朝廷而死,温默愿意的,这是给你的。”

章片裘接过来,撕开信封,一行字如同尖刀般扎入了他的心: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为我大清,效忠主子,誓死不渝。

永远的大清国人.温默,1860年.冬.伦敦第二场大雪。

风吹的这封书信唰唰响,刚劲有力的字,忠心仿佛要破纸而出,谁杀了温默?无论是谁杀了温默,定是贝勒爷的意思,而贝勒爷的意思对于她而言,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温默愿意,且誓死不渝。

昔日,在历史书里的‘愚忠’落到了现实里,是温默愿意赴死,是眼前这个老人,愿意带着许师傅,带着过来的一百多名壮士,哪怕明知前途艰险,哪怕明知清政府**,依旧愿意为此而效力、效命。

“人没找到,未必已死。”章片裘将信放入怀里靠近心脏的地方。

温行鹤没接话,八个人**且带了枪,他在警署看到了那匹**的马,全是窟窿。

“慈禧……我是说懿贵妃,她靠不住的,大清国现在从上到下烂透了,早点烂透,早日结束。”章片裘说道。

温行鹤的脸顿时变了,他往后退了步,满眼鄙视地看着章片裘:“我以为你是义士,却没成想是个心无国家的孬种!”

“你是义士?一箱箱东西送给洋人,那么多老爷过来投奔,你帮忙打点,这是心有国家?”

“这是贝勒爷的意思!大清国要换主子了!”

“大清国换什么好主子?去签了《北京条约》的奕?,还是身在后宫奢侈无度的懿贵妃?哪怕是僧格林沁,他如何劝说皇上的?他劝皇上尽快避难,逃离北京,他去做皇帝也是一样。”章片裘语气冰冷,看着眼前这位愚忠至极的蠢货。

“那你说,谁可以救大清。”温行鹤隐入黑夜里,眼眸红得像嗜血。

“谁都救不了大清。”

“哪条路可以救我大清?”

“哪条路、任何人,都救不了**至此,被英法联军,被洋人已经盯上了的大清!”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路都是走出来的。”温行鹤气沉丹田,愤怒震得树上的雪啪嗒啪嗒往下砸。

雪砸到了章片裘的头上、脖颈,也砸到了他的心里,浇灭了他的怒火,他想起了那日的温默。

她怒斥道:“怎么,难道你不是大清国人吗?!”

“温老爷。”章片裘叹了口气:“不如,你们跟着我做文物生意吧,把洋人抢走的大清、大明,列祖列宗留下来的东西尽可能抓到我们自己手里,留给后代,虽然……虽然我大清或许会亡,但我华夏不会亡。”

“我大清国人绝不会在未亡之前,便想着弄着这些瓶瓶罐罐,衣服裤衩度日。”温行鹤的不屑愈发浓郁,他恨不得将温默的信收回来。

女儿,真是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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