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在后来的接触中，沈黎开始刻意和宋砚保持距离。不管是白天在剧组拍戏也好，还是晚上宋砚教他演戏，他们两个人都恪守着本分，没有逾矩行为。

沈黎每天早早地起床，赶六点钟的早班大巴车去片场。因为时间太早，他再也没能悠闲地坐在酒店的餐厅里享受一份自助早餐。他的早餐改成了面包牛奶。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避免在酒店门口跟宋砚撞上。他不想再接受宋砚给予的多余的便利，不想让自己心生惶惑，觉得宋砚对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害怕自己产生这种错觉。所以他每天都在压抑着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影剧情也开始深入。沈黎所饰演的凌一第一次发现恋人路扬出轨，他让路扬发誓不会再犯。可是很快，路扬就再次偷吃。凌一开始患得患失，他每天寸步不离地跟在路扬身边，会随时查看路扬手机上的每一条信息。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没有再发现路扬出轨的线索，但是他却崩溃了。他拿起墙角的棒球棍，将两个人的爱巢彻底砸碎，再也看不出往日恩爱的痕迹。然后，他一个字也没有留给他的恋人，开着车离开了这座城市，准备到外面散心。而这时，路扬终于摆脱了他口中的神经病恋人，带着新男友自驾游。

两个人在路上不期而遇。路扬以为凌一在跟踪自己，对凌一说了非常伤人的话。

“你为什么要像一条狗一样跟着我，你没有自尊吗？凌一，我们分手了，游戏结束了。OK？”

“我没有跟着你。”

“这种话我会信吗？”

“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凌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好。”

镜头后面，王越摸着下巴，目光始终锁定在沈黎的身上。本来以为是个带不动的青铜，没想到后面沈黎竟然演得很稳。一个新人能演出这种效果，连王军成这个大导演都忍不住称赞了几句，说沈黎很有灵气，把凌一这个角色演活了。

而沈黎能发挥出这样的水准，是因为最开始宋砚教他演戏要先共情。他没学会共情式演戏，所以他用了最笨的方法，他把凌一这个角色跟自己糅杂在一起，然后把宋砚看做是路扬，这样他就能很快入戏。但是这样做也有一个弊端，他很难出戏。

王越喊了“停”，让大家原地休息二十分钟。

宋砚下场去打电话，语气宠溺地在电话里跟对方解释，“我这几天真的很忙，没有时间过去。”

“再等两天好不好。我保证一定过去看你。”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接下来乖乖吃饭。我这边忙完就去接你回家。”

宋砚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到了沈黎。

沈黎看着他，语气生硬道，“你在跟谁打电话？”

“我爷爷。他想让我们过去看他。”宋砚答道。他并没有看出沈黎的异样。

沈黎半信半疑地伸出手，“给我检查。”

宋砚愣住了，察觉出不妥。他拿手机在沈黎眼前晃了晃，说道，“回魂了。沈黎，你怎么了？”

沈黎站在原地，怔忪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忙低下头跟宋砚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失神了。”

宋砚倒是没有责怪他，安慰他道，“刚开始演戏就是会发生你这种情况。不过你要尽快适应，随时调整好情绪，学会收放自如。”

沈黎点点头。他知道宋砚说得对，但是他做不到。如果真有那么简单，那么谁都可以做演员了。这只是一个外表光鲜的工作而已。

宋砚接着说道，“这周末休息。你陪我去一趟疗养院吧。”

沈黎想起了每晚的睡前视频中沈惜墨可怜的小眼神，“不行。我答应了我儿子，周末要回家陪他。”

“哦。你儿子多大了？”宋砚问道。他跟沈惜墨仅有过一面之缘，沈黎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孩子，他也不曾主动问过。他只记得那是个很神气的小孩，会为了沈黎站出来跟他对抗。

沈黎不愿意跟他透露沈惜墨的信息，笼统地说道，“他刚上幼儿园。孩子太小，第一次离开我这么长时间。”

“孩子妈妈呢？”宋砚好奇道。

沈黎看了宋砚一眼，语气幽幽道，“死了。”

虽然从沈黎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悲伤的情绪，但是宋砚还是感觉很抱歉，挑起了沈黎的伤心事儿。

宋砚说道，“那我周末自己去疗养院就好了。你早点儿回家陪陪孩子，孩子那么小就没有妈妈，一定特别依赖你。”

“嗯。疗养院那边我不去，宋爷爷不会介意吧？”

“我会跟他解释。”

等到了周六晚上，下了戏，沈黎匆匆卸了妆就开始叫车。他没有开车来剧组，车放在家里给保姆接送孩子用。

剧组距离家中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等沈黎回到家，沈惜墨早就睡着了。他洗了澡，上床将孩子搂在怀里。

这一晚是沈黎这段时间睡得最踏实的一觉。第二天，他跟张阿姨放了一天假，他带着沈惜墨去了菜市场。

沈惜墨早就想念爸爸做的饭菜了，一路上喋喋不休地报着菜名。

沈黎买了很多孩子爱吃的菜，一整天就窝在家里给孩子做美食，陪孩子聊天。沈惜墨太久没有见到沈黎，只要沈黎没事做，他就窝在沈黎的怀里。

孩子甚至提出来，他想要退学跟爸爸一起去剧组拍戏。

这要是放在几年前，沈黎会觉得无所谓。可是他现在吃过生活的苦头了，耐心地给孩子讲了他的血泪史，“学是肯定要上的。你爸爸我就是不爱学习。你爷爷奶奶当年花了无数的钱送我出国留学，我却拿着钱胡乱挥霍，学人家玩音乐。结果你爷爷中途破产了，我学没上成，音乐梦想也化为泡影。想想当初，我但凡要是在学校多学点儿知识，也不会沦落到带着你去中餐馆打工。”

沈惜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童声童气道，“爸爸，我会努力学习的。等我长大了，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沈黎温柔地笑起来，说道，“爸爸不辛苦。你的小脑袋里不用装那么多事情，交给爸爸处理就好了。”

傍晚，沈惜墨说想听沈黎唱歌。沈黎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尘封已久的吉他。他调了琴弦，问沈惜墨，“想听什么歌？”

沈惜墨报了一首英文歌，对沈黎说道，“这是老师放给我们听的。老师说迈克尔是她最喜欢的歌手。爸爸，你会唱吗？”

沈黎抚摸着吉他上的签名，回答道，“爸爸当然会唱。他的歌爸爸都会唱。”

“爸爸也喜欢迈克尔吗？”

“嗯。”沈黎拨动琴弦，思绪却早已飞散。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在那时，在国外跟志同道合的朋友组建了一支乐队。一群年轻人在练歌房里写歌，唱歌，聊梦想，谈未来。那时候的沈黎多么恣意张扬，他拥有独特而富有魅力的嗓音，他有优渥的家境，他是乐队的主唱，他的未来可期。

那时候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把自己打造成造型奇特的狂野男孩。他每天做梦都是自己要成为天王巨星。

呵呵。

沈黎唱完了一首歌，发现沈惜墨已经趴在他的腿上睡着了。他放下吉他，将沈惜墨抱到了床上。

手机一直在振动，提示新消息。

沈黎给孩子盖好被子，拿起手机查看。消息是宋砚发过来的，问他晚上有时间没。一家人给老爷子接风，想让他过去聚餐。

沈黎看看熟睡的儿子，心里有着不舍，怕沈惜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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