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里》
过去两人拌嘴,多是缨徽放狠话。
纵然李崇润被气得狠了,声调高些,说得也多是软话。
像这么,对缨徽言语粗鲁,还是头一回。
缨徽偏开头,“这与你无关。”
“你再说一遍!”
李崇润挥手打落斗柜上陈列的绛釉牡丹梅瓶。
裂瓷惊响在耳。
刺激着缨徽脑中那根绷紧的弦。
她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疯了?非得把人招来才如意。”
缨徽奋力挣脱。
李崇润堵着气,偏不肯松手。
将她禁锢在墙边。
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阿姐尽管大声喊,把人喊来,七郎正觉委屈得紧,想找人评评理呢。”
缨徽闭了闭眼。
竭力让自己冷静。
和缓了神色,温言劝慰:“七郎,我求你了,别纠缠我了。”
李崇润正亲吻她的耳廓。
同床共枕一年,他最知道她哪里碰不得。
闻言,也只是轻顿,复又缠上。
她身上有股馨香,如兰如麝。
不甚浓郁,却有股暖意。
直飘进了李崇润的心里。
让他上瘾。
为何贪恋呢?
她除了一张美丽面孔,还有什么?
虚荣,无情,目光短浅。
呵……李崇润鄙薄她,更鄙薄自己。
咝!
肩膀吃痛,李崇润放开缨徽。
她趔趄后退,拔下金簪正对着他。
“再上前来,我就往你身上戳个窟窿。”
她发髻微乱,衣衫不正。
彻底被激怒,恶狠狠地威胁。
李崇润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锦衣深深陷出齿印。
他讥诮轻哼,挟掉唇边沾染的脂粉:“突然三贞九烈了起来,我还真是不习惯。”
缨徽一边提防他,一边瞟向门,想趁机逃跑。
耳边再度飘来李崇润那厮恶劣的声音:“何必如此呢?我们从前不是挺快活的吗?我不在意了,你如何伺候兄长,便如何伺候我。我便守口如瓶,不将咱们那些事说出去。”
缨徽早将贞洁摒弃。
若没有昨夜外间祸事的阻拦。
她甚至都不在乎与李崇清同房。
只是她轻贱自己是一回事。
别人轻贱,特别那个人是李崇润,却让她心里极不是滋味。
她鼻尖酸涩,强忍着不表露出软弱。
狠狠瞪着李崇润:“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抛下了你,心里委屈?”
李崇润亦咬牙迎视。
自尊与倔强作祟,不愿先暴露脆弱。
缨徽笑了笑,绮丽面容上掠过一抹嘲讽:“我对你又有什么责任呢?我是你的妻?你的妾?你又给过我什么呢?婚书?媒聘?还是昭告天下的名分?”
“我……”
李崇润捏住袖沿,语噎。
原来承认自己做不到,比发泄恨意更难。
可是,为什么她不能等一等他?
他还这么年轻。
在这样艰难恶劣的虎狼窝里,已经捱到如今了。
只差一点点,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缨徽不知他心路,只叹息:“你知道昨夜她们把我送到你兄长的榻上时,我在想什么吗?”
李崇润不语。
“我在想,就算是纳妾,也太敷衍了些。可我又想,当初我是怎么跟了你的呢?你钻进我寝阁里,哄我喝了几盅酒,就随意上了我的榻。其实,在最初,你也没想过要跟我认真吧。”
缨徽收起金簪,步步靠近李崇润。
唇边漾起一抹纵容宠溺的笑意,摸了摸他的鬓发,“七郎,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个被人抢了玩具的小孩子。恼羞成怒,非要将屋顶掀翻。”
可是,她是人,不是谁的玩具。
纵然她堕落过,千回百转,她想要的还是被人珍视。
像这世间最干净、最珍贵的宝物。
被好好捧在手心里,呵护、体贴。
活到如今,也只有在定州时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李崇润哑声说:“你不是玩具……”
想起阿兄,缨徽兀自出神,却没有听清。
也无心思追问,只是哀求:“别纠缠我了,好吗?”
李崇润了然,这才是目的。
他默然片刻,又摇头轻笑。
年轻俊朗的面容上竟有落拓沧桑的气质。
“阿姐……”
他要说什么呢?他的抱负?他的绸缪?
还是许诺给她名分荣华?
什么都好像没有意义。
李崇润有时想,为什么他要生得这样晚呢?
若是早出生十年,再在这时遇上缨徽。
他有身份权柄,可以肆意纵容宠爱她。
为她打破一切藩篱规矩,让她自在满足。
恍然发现,原来他骨子里是和长兄一样的人。
贪权、好色。
他们李家的血统真是下贱且卑劣。
李崇润不再为难,默默地推门离开。
他走后,缨徽在芜房里坐了一刻。
收拾好心情,才带着白蕊和红珠回到自己的寝阁里。
她今日还要宴请王鸳宁。
得了陈大娘子的济,桐花台的侍女小厮很殷切,拿出了世所稀有的柴窑盛放瓶花。
主菜是笋鲊和鹌鹑茄,配盐瓜菽,酒是富石平冻春。
王鸳宁如约而至。
拉着缨徽的手寒暄几句,各自落座半月笙蹄。
“之前每回见面,身边总是许多人,早就想与王姑娘亲近,只是身子不争气,前些日子病了,险些困在庄子里回不来。”
缨徽提起酒樽,先干为敬。
王鸳宁回敬,笑说:“可巧了,前些日子我受了点伤,也卧床静养,咱们姐们倒是同病相怜了。”
“呀。”缨徽道:“妹妹有伤,还是别饮酒了。”
王鸳宁早就饮尽:“一点轻伤,我自幼习武,哪就那么娇贵了。”
虽然这样说,缨徽还是坚持让侍女将酒换成了蒙顶茶。
王鸳宁初来幽州,身负重任,向来广交善缘。
她知缨徽来历,又是都督身边的新人。
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有心讨好,说了几句俏皮话哄她。
两个年轻姑娘闲聊,自是天南海北。
缨徽有心引导,话头终于落在了定州。
“皇室式微,但到底是正统,这些藩镇诸侯怕成为众矢之的,谁也不肯做易帜的第一人。倒是檀侯雷厉风行,敢想谢氏下手。”
王鸳宁说起家乡往事,不免忧心。
缨徽半真半假,循序善诱:“我昨夜听都督说了些定州的事,他好像十分头疼呢。”
王鸳宁叹道:“谢氏经营定州多年,善名远播,据说是当地百姓伙同谢家府军合力将谢家大郎君救了出来。那谢氏大郎有心报家仇,可朝廷惧怕檀侯势力,被迫承认谢氏谋逆。上京自然去不得。环顾左右,也只有幽州的势力勉强可与檀侯抗衡。”
是吗?
缨徽鄙夷:李崇清像是吓破了胆,又迫不及待献妾,实在窝囊。
她眨巴眼睛:“谢家大郎也真是糊涂,都督对檀侯忠心耿耿,岂能容他。还不是被抓,也不知能活几天。”
王鸳宁惊讶于她的消息灵通。
宅院内小小妇人,知晓军政要事,只能是都督说的。
还真是正得宠。
她更要献殷勤,管它真假,反正听着玄妙。
压低声音道:“外间有谣言,谢世渊之所以敢来幽州,是幽州有人接应。”
缨徽搁在食案的手颤了颤,状若不经意地一笑:“那这人真无用,眼睁睁看着谢世渊被抓。”
王鸳宁眉眼间颇有些高深:“不知娘子可否知晓昨夜的事。”
缨徽故意轻飘飘地说:“不就是章德门被烧,左营路大军受到神秘兵马攻击嘛。”
王鸳宁道:“诏狱就在左营路军营附近,若谢世渊还被关押在那里,恐怕如今早就被劫走了。”
缨徽想起昨日府院里的惨叫,心突然怦怦跳起来。
“可是。”
缨徽有些想不通:“既然人已不在那里了,为何还要攻击左营路?”
王鸳宁笑了笑:“我们兵家有一策,叫敲山震虎。不管背后之人是谁,可真是够嚣张的,全然没把都督放在眼里。也难怪都督震怒,接连罢免了好几个驻营大将。这等无用之人,留着做什么。”
缨徽命人撤下冷盘。
又上糕饼,惬意闲谈:“这谢家大郎真是厉害,他一来,把幽州的水都搅混了。”
提及这些,王鸳宁不免忧心,起身哀切道:“定州谢氏做的事与我王氏无关,恳请韦娘子多在都督面前美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缨徽离席搀扶,诚恳道:“我亦是背井离乡来此,孤苦无依。若妹妹与七郎成就好事,他日承蒙不弃,愿相互扶持。”
王鸳宁早有此心,忙改口称缨徽姐姐。
缨徽故作烦恼:“这院子里姬妾如云,我的日子也未必好过。现下有件事要求妹妹,若是为难,权当我没说过。”
王鸳宁忙让她直说。
“我轻易出不得府,实在烦闷。妹妹若是得闲,找几个幻术伶人送进来,给我解一解闷吧。”
王鸳宁一听是这等小事,忙应承下来。
送走她后,缨徽回了寝阁。
许娘子来拜访,边捧着个绷子绣花,边等她。
仍旧是富丽闲妆,容光焕发,还要打趣缨徽:“昨夜是妹妹的新婚之夜,感觉如何?”
缨徽心里烦躁,还得应酬:“姐姐莫要取笑我了,昨夜军营出事,都督扔下我就走了。”
许娘子笑道:“妹妹美如天人,日子还长,倒也不必太过挂怀。”
她带了进补羹汤,盛情难却,只得敷衍着喝了几口。
夜间,李崇清还是召缨徽侍寝。
可缨徽的癸水提前来了。
李崇清召了许娘子去伺候。
主院夜半笙歌,浮艳颓靡至极,搅扰得缨徽睡不着。
她披衣起身去剪蜡烛芯,地上暗影斑斓。
白蕊总是守着她,脸上挂着怜惜,她乖乖听话做妾了,白蕊还是不开心。
她问:“姐姐不满意我吗?”
白蕊忙说:“奴怎敢挑剔娘子。奴……”
“什么?”
“奴不想娘子不快乐。”
缨徽笑起来,烛焰在她指尖筚拨,“世人可真贪心。要了这个,还想要那个。半月前,你千恩万求,求的是我听话。我都听话了,你又说快乐。”
她后退几步,盯着烈烈烛焰,“我很快乐啊,我正一步步靠近我想要的。”
轰然一声巨响,厮杀哀吟遥遥飘来。
缨徽忍不住打颤,白蕊忙上前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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