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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逃》

1. 绿蕨

建昭十五年冬,似乎比往年要冷上许多。

又或许是赶路的一行人从四季如春的莫都出走,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到这片饱经战乱的不毛之地,他们从未经历过北地的冬,更别说此刻家破人亡,前途渺茫,心境都似阴沉沉的天,吹着刺骨的寒风。

没人愿意离开莫都京畿那样安稳的好地方。

但两脚上拴着一尺长的麻绳,身后的藤鞭挥舞起来猎猎作响,他们无路可逃。

一行三十几号人,由一队官差押送。

这些人是昔日顾尚书的家奴,顾家失势,一夜间高楼倾颓,便压死了底下依附高官而生的奴仆。

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

到底是底层的奴仆,没人会斤斤计较他们的数量,在抄家时候,提前得到消息的人就跑了一批,关押入狱后又各自找门路择出去一波,到最后,偌大的尚书宅邸,竟只押出来三十余歪瓜裂枣踏上这条流放之路。

在这些形容鄙陋的奴仆中,有个扎眼的存在。

布裙荆钗,因连日奔波而显脏污,发丝也乱糟糟垂在两颊,可在这污浊之间,却是白到晃眼的肌肤。

暖玉一般的纤细手指将鬓边碎发掠到耳后,面颊被北地干风吹得毛躁,唇上也因久未饮水出现皲裂,但那双圆而润的双眼流转之时,却像氤氲着南国的无限烟波。

更别提她的五官本就精致,脸型流畅,即便长途奔波失了些许靓丽颜色,也为她平添几分身不由己的弱质可怜。

这不,一名官差瞧她嘴唇干裂,便将腰间水壶解下递给她。

她并不推拒,而是缓缓抬眸,那双杏眼一点点展开,蕴含着星子的眼眸将这名官差纳入瞳中,微红的鼻头令她水润的眼睛里好似含着苦楚与感念,专注地盯了对方两秒,又迅速收回,像是有些紧张与羞怯。

随后才伸手轻轻接过水壶,侧过身仰头,倾倒一串清亮的水到口中,丁点儿没碰到壶口。

这样可称豪迈的动作她做起来不慌不忙,水珠也似受她的支使,分毫不曾落到别处令她狼狈难堪。

她转过身,将水壶还回去,连指甲盖都没碰到对方一下,口中却轻柔地说:“多谢差哥。”

这官差年纪轻,被她这双生来含情的眸子一看,当即红了面颊,将水壶匆匆接过后,便扭脸快步朝前走。

许是自己脑子里都一片混沌,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前跑,跑开两步正巧瞧见前边两人在交头接耳,便借着由头将二人怒叱开。

丹红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垂眸继续往前走着。

她的步子再没从前步步生莲的轻盈多姿,但刻在骨子里的优雅身段反倒叫这沉重拖沓的步伐带上多愁善感的踽踽深沉。

发泄一通的官差又暗暗瞥了眼后边的丹红。

另一个官差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笑着:“怎,看中了?”

那名官差连连摆手,闷着不吭声。

“听哥哥一句劝,一路走来,想必你也听到不少话。你降不住这样的女人,玩玩得了。”

那名官差抿着唇摇头,只道:“我不曾这样想过。”

也不知道他不曾想过的究竟是什么。

午时,这一行人终于能歇下脚,分食着由官差发放到他们手中的粮饼,又干又硬,全靠腮帮子软磨硬泡才能勉强下肚。

只丹红被分到一小碗水,用以浸泡干粮。

“真是到哪儿都有使不完的狐媚手段。”

先前凑到一块窃窃私语的二人又碰了头,只是说坏话时一点儿也不背着人,丹红抬头睨他们一眼,他们反倒能说得更加起劲,好似他们的话戳到丹红痛处,能叫这贱人比他们更加痛苦。

“若非她与叶公子勾搭不清,叶尚书如何会与咱们尚书决裂?此事由刑部主理,叶尚书只要肯捞咱们尚书一把,何至于如此地步?”

说着说着,便好似丹红是那妲己、褒姒般的祸水,这些人一切苦难皆源自她。

丹红不搭理他们,却有人听不下去。

“叶公子是真心求娶丹红姐姐!他们交往一向清清白白,你们不要红口白牙损人名誉!”姚黄“腾”一下站起来,冲着他们嚷道。

“哟。”一个头顶长着癞的干瘦男人冷笑道,“不愧是夫人院里调.教出来的,说起话真是小词儿一套又一套,怎不跟着夫人一块发配充军享福啊?”

“你!”姚黄气得脸色涨红。

一旁的丹红拉住将要冲上去的姚黄,目光冷冷扫了眼那癞子,道:“能将充军想作享福的地方,恐怕是有人只恨自己□□长了二两肉,不能撅起屁股让自己去‘享福’。”

癞子嘴角抽搐,瞪着丹红,而后又嗤笑道:“切,不与你拌嘴,成日将那东西挂在嘴上,恐怕是吃了不少。”

“我的嘴是用来吃饭读书的,别拿你的屁.眼以己度人。”丹红语气平淡地甩下这句话。

姚黄“噗嗤”一下笑出声,钦佩濡慕的目光投向丹红。

别看丹红平日柔柔弱弱,一副不食烟火的模样,可这样下三滥的骂局她从不输阵,被夫人选中入院里伺候不过三年,在此之前,丹红长达十年混迹在鱼龙混杂的底层,她向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丹红朝姚黄温柔和善地笑着,犹如暖阳春风,拂去这寒冬阴霾。

整支流放队伍里,只她们两人是从前夫人院里的。

姚黄是耿直老实的性格,长相平平无奇,甚至两颊上有些死板的横肉,很不讨喜,当年夫人留她,也不过是图她手脚麻利,往那儿一站又有些唬人的架势。

也因此在顾家失势,她没有别的手段逃离流放。

可丹红不是。

吃完饭,他们重新上路。

一阵狂风骤起,丹红眯了眯眼,仰头看向云层下模糊的太阳,恍然间往事在眼前浮现。

那些扑蝶采花、吟诗作画的画面一一闪过,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可眨眼间,只剩下眼中刺痛。

眼睛里进了沙子,折磨得她疼红眼眶,流下泪来。

昔日顾尚书初临尚书职位,皆言顾家如日中天,阖家上下喜气洋洋,彼时只是洒扫丫鬟的丹红都领到一笔于她而言不菲的赏钱,并在不久后被夫人选入院里,再不用做粗使活计。

那时的丹红以为自己会越来越好。

结果眨眼间,一切都结束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丹红在心里对自己说:大不了从头来过,反正……我本来也是从这儿地方走出来的!

至于那条被同行人当作告慰的“流放到北州后,奴籍尽销”的规定,却不在丹红自我安慰的心念里。

毕竟这个世道,情愿在莫都为奴为婢,也好过在北州做个朝不保夕的良家。

天色渐晚,即便是在官道上,官差也不敢夜间赶路。

他们寻到空地,将这些流奴脚上的绳索再绑紧些后,升起篝火准备过夜。

姚黄依偎在丹红身边。

她瞧见下午赶路的时候丹红哭了,以为她是为着中午时那些烂人说的烂话,于是小声地劝慰:“姐姐,他们说得都是没凭没据的猜测。咱们都知道,叶公子是向叶尚书立下字据,来年只要高中状元,定光明正大的迎娶姐姐。他被关在家里读书,不晓得这件事。咱们老爷做错了事情,是皇帝亲旨斩首,叶尚书又能做什么呢?”

“等来日叶公子高中,定会来寻姐姐的……吧。”姚黄从来没说过没底气的话,所以说到这儿自己也不确定。

丹红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说起来,当初她也是看姚黄老实巴交又嘴巴严,指望着支使她给自己干私活,才想办法让夫人注意到这个长相普通的丫鬟。

不曾想时过境迁,她竟成了自己此时唯一的精神支柱。

也许是夜晚总能引起人矫揉造作的惆怅,丹红轻声说:“坐井观天的青蛙对逐渐干涸的井底无能为力,在焦躁不安中只能埋怨向阳生长的绿蕨,认为是它遮挡住落下来的雨水。所以我只觉得他们可悲,不会被他们的话气到流泪。”

姚黄似懂非懂的点头。

不管怎么说,姐姐不会为这样的烂人生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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