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小笼一共是20阴时，多的我退给您。”沈婵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每次来光顾，都会转比价格多得多的阴时。

一两次倒还好，若是多来几次，沈婵娟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到，能单独记着要用多少顿饭还清他的额外支出。

作为老实经营的本分商家，她觉得还是一次一结比较合适。

司殷微笑着听她说完，好一会才慢慢道：“20是小笼的阴时，另外的……”他顿了顿，居然沉默了一下。

沈婵娟疑惑地拧起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越是不说，沈婵娟越是觉得不对劲，借着手里装灌汤包的动作，脑补了一出暴发户食客贿赂厨子的大戏。

虽然给的真的很多，但她并不打算做私厨。囿于雇主的喜好和口味，无异于带着镣铐跳舞，这并不符合她烹饪的初衷。

她始终认为，能传递幸福的才是好菜品。而她作为一个厨师，既想自由地创作，也想尽她所能，带给更多人品尝佳肴的幸福。无论这种佳肴是街边小食，还是山珍海味，她都希望能无拘无束地去烹饪和践行。

于是沈婵娟淡淡道：“不好意思先生，我并没有成为私厨的打算，也请你不必再费心思。”

司殷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什么私厨？什么心思？莫名其妙。

但他面上仍然微笑着，漫不经心道：“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能否……”

“你能不能搞快点啊？”司殷话还没说完，见他一直霸占着前排，后面的顾客已经有所不满。

“就是就是，一个鬼一直站在前头，也不知道在干嘛。”

沈婵娟一个头两个大，难道他是想多付阴时，直接拎着三十笼灌汤包走？

这可不行。

沈婵娟回过神：“本摊也不支持额外购买，这对排队的大家并不公平。”

闻言，司殷身后的刘明大喊起来：“对啊！这对我们不公平！”

“有阴时了不起啊！我们在这排队就为了吃一口老板的小笼，你买多了我们吃啥！”

“你这鬼怎么这么黑心！不允许你独占小沈美食摊！”

众鬼义愤填膺，司殷理也不理身后的喧闹，自己伸手拿走小笼后，就闪身消失了。

沈婵娟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崩溃地想：你先别走，阴时还没退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莫名其妙的男鬼到底要做什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难道又要她记账吗？！

沈婵娟心乱如麻。

可是当下容不得她细想，面对涌上来的食客，她麻利地将蒸好的小笼夹进包装盒中，趁空余的间隙娴熟地端上一锅未蒸的灌汤包开蒸。

今日她出摊早，卖得也快，收摊时天色尚浅。

得知自己排不上的食客都已经默默飘走了，沈婵娟将小笼递给最后一个顾客时，才想起来这是昨日，让她混合口味挖冰淇淋球的女生。

“今天又是我最后一个诶。”吴诗珂惊奇地说。她拆开包装，不管不顾地就夹起小笼往嘴里送。

沈婵娟收着东西，顺嘴道：“确实挺巧的。”

“好烫！”吴诗珂捂着嘴惊呼道。

滚烫的汤汁在嘴里溅开，虽然被烫了一下，但她的嘴也没停，边吃边和沈婵娟搭话：“老板，这小笼好好吃，肉特别鲜。”

吴诗珂觉得单说有点贫瘠，又朝沈婵娟比了个大拇指。

见状，沈婵娟失笑道：“都是我今天现包现蒸的，当然又烫又鲜。”

吴诗珂震惊地星星眼：“哇！老板你好厉害啊！不过，每天现做会不会很累啊？都是赚阴时，感觉我在鬼屋上班比出摊容易多了。”

沈婵娟没有回答，反问她：“你今天排队累吗？”

吴诗珂想了想，诚实地说：“挺累的。但是吃到小笼之后，又觉得很值得，感觉在地府打工这么多年终于有点别的盼头了。”

闻言，沈婵娟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温和道：“我也一样。”

“老板你也觉得有盼头？”

沈婵娟摇摇头，慢慢道：“是和你一样，觉得很值得。今天处理猪腿其实挺累的，打皮冻也很累，差点想丢下料理机不干了。”

吴诗珂没忍住笑了笑，又听沈婵娟继续说：“虽然我是个厨子，但我也会觉得每天准备食材很辛苦，出摊也站得腿酸。可是，当食客像你一样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我就想，辛苦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吴诗珂愣了愣，半晌才呆呆道：“老板，你真是一个伟大的厨师。”

沈婵娟没想到她半晌憋出来这么一句，“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谢谢你的评价，吃完就早点回去吧，南城离这里可不远。”

吴诗珂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的想法蠢蠢欲动。

不过，今天为什么又没问到怎么烹饪！失策了！

她遗憾地摇摇头，暗暗在心里道：那只好下次再来了。

*

沈婵娟刚走出不远，就看到了坐在百鬼集市中心梧桐树下的司殷。百鬼集市灯火通明，梧桐树的阴影落在他脸上，显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百鬼集市有个别称叫“梧桐庄”，就是得名于这棵位于集市中心的梧桐。百鬼集市占地广大，俯瞰而去约呈正方形，而方型的正中心，唯有此处一点绿，这一线生机像这个集市的吉祥物，也像一种生机勃勃的庇护。

传说这梧桐不枯不败，枝繁叶茂已逾千年。

在地府这种阴森地方，连花果蔬菜都不能幸存，而这棵梧桐却仍然枝叶长青，可见它的稀奇与珍贵。因此，也有不少鬼想去沾沾它的灵气。

云寄锦就是其中一员。

她经常溜去梧桐树下，坐在树冠下的树荫里读书，有时也会买一罐集市上卖的“朝阳泉水”，洒在梧桐粗壮的树根下，当作香火向它祈福祝愿。

她问云寄锦许愿灵不灵，云寄锦说时零时不灵。

比如她祈福能被抽到免去作癸一事，就不灵。

比如她祈福上岸阴律司，也不灵。

但她曾经许过“让我莫名其妙多点阴时，要求不高，恰好够今年作癸”的愿望，就莫名灵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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