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诗珂走在从鬼屋下班回家的路上，低着头刷“地府通讯”的论坛。

看完主页飘着的热帖，她觉得有些索然，想了想，还是切换到了东城的论坛。

东城的鬼数是四城里最多的，他们的论坛帖子数量更多，内容也更精彩。

【作癸份额大比拼！东城秒了！】

吴诗珂看到这标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除了他们东城鬼，其实根本无人在意作癸份额。乡巴佬东城鬼，这也要发。

【鬼鬼们有觉得最近地府比往常热一点吗？】

【速成篇之如何一个月快速打卡地府知名景点】

【教大家怎么半年上岸阴律司】

【高度近视对着同事打招呼大喊你怎么不理我，走近后发现是黑无常。。。】

她不小心点开了一个楼主的头像，本想退出时，却被最新的一条动态吸引了视线。

图片里是一只青白的手，拿着两串烤得金黄的鸡翅，配字是：终于买到了！老板手艺超好！香得可以让我再死一遍！

吴诗珂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图。

怎么可能？！居然有鬼能在地府做菜？！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烹饪，但变出来的食物，要么腐烂发臭，要么很快就散成齑粉，无一例外。

吴诗珂想了想，还是咬牙往忘川河飘去。

“摆渡还是投胎啊老板？”摆渡的白骷髅们搓着手，谄媚地看着她。

她随便挑了一艘骷髅船，抬手给掌船的白骷髅划了阴时，忍着激动道：“去东城。”

载她的白骷髅一愣，捂着胸腔：“天色已晚，您还是回去吧！若是赶不及回来的船，黄泉大人又要迁怒我们了！”

吴诗珂抬抬手，又划了些阴时给它：“走。”

那白骷髅内心暗喜，却仍然故作哭丧：“老板，这时候去东城，可不是这个价钱啊！”

吴诗珂有些恼怒。她虽知这群骷髅爱坐地起价，却没想到，它们越晚越得寸进尺。

若是晨间也就罢了，她自己飘个把小时，也就到了。可是已经这个时候……

她忍着火狠狠拍了一把骷髅的身体，把阴时划了过去，咬牙切齿道：“够了吧？！”

那骷髅挨了她一下，不怒反笑：“老板，您坐稳咯！”

吴诗珂坐在那颠簸的小船上，满脑子都是东城那小摊上烤得诱人的鸡翅。

就算今天因为“逗留东城夜不归宿”被阴差扣走，她也得弄清楚这老板是怎么做到的。

*

沈婵娟今日没有烤鸡翅，做的是关东煮和不同口味的冰淇淋。

她本来只是打着自己吃，却意外发现冰淇淋在地府凝固得非常快，融化却十分缓慢。从晨间淡黑的天色到深夜，少说四五个小时，也只会融化一点点。

她将不同的口味摆出来时，听到有鬼惊奇道：“居然是真的啊！我还以为又是东城论坛上博眼球的。”

她胸前别着一个血红的曼珠沙华胸针，下面用银链缀着几颗宝石，每颗宝石上都写着不同字体的“西”。

胡晓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我们才不像你们西城鬼，天天费尽心思，骗别城的鬼去你们那旅游，你不要以己度人啊。”

“东城鬼你怎么说话的！我们西城的事能叫骗吗！”

“你们那还不叫骗啊？！”胡晓想起自己被坑的阴时，更是怒上心头，就要和他们好好掰扯掰扯。

眼见一群鬼就要吵起来，沈婵娟不客气地用冰淇凌球勺挡在他们中间，淡淡道：“请不要在小摊前喧闹。”

胡晓瞪了那群西城鬼一眼，叉着腰转过了身。

那群西城的鬼也不屑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今日出餐很快，没多久就有不少鬼陆陆续续地拿着冰淇淋走到一边，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胡晓特地回避了沈婵娟的招牌，只是根据颜色推测着大致的口味。

轮到她时，她选了喜欢的莓红色、橙色、白色和棕色。

沈婵娟将棕色口味铺在香蕉船碗的底部当作沙滩，用白色冰淇淋模拟出海浪的效果，插上几颗小椰树，再来一颗浑圆的橙色落日，在白色的海浪上映出隐隐的余晖。

胡晓没想到冰淇淋还能做到这种程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沈婵娟手下不停，将莓红色挖出两个大小不一的球，堆成了小雪人的样子，那个雪人笑眯眯的，煞是可爱。

“献丑了。”沈婵娟微笑着将勺子递给胡晓。

“怎么会。”胡晓连连摆手。

这盒冰淇淋不仅赏心悦目，吃起来也是绝佳。

莓红色里夹杂着新鲜的草莓粒，口味也和胡晓猜想的差不多，是偏酸的草莓口味，略带青涩的同时却不失甜蜜，让她想起自己十七八岁的少女时期。她回头看去，发现这个口味的名字叫做“草莓雨季”。

真是奇妙的巧合。胡晓意外地笑了笑。

橙色的味道则更加复杂，沈婵娟混合了多种热带水果，芒果、蜜柑、凤梨的口味混合的口味浑然天成，打出来的冰淇淋口感顺滑，层次丰富，几种不同的水果味道绽放在舌尖，与这个冰淇淋交相辉映，仿佛真的去到了夏季热带的海滩边，扑面而来温暖和煦的海风。

至于白色的，胡晓本以为是香草味，吃到后才发现没有这么简单：香草的味道和荔枝果肉融合得十分巧妙，既有香草牛奶的浓郁，也有荔枝的清甜爽口。最妙的是冰淇淋融化在嘴里后，感觉到的一点粗粝的咸。当你想抓住那点盐味的时，它就消散在舌尖了。

棕色初尝时是曲奇饼干混合黑巧克力的口味，吃到后面，才回味出红茶的甘味和芳香，使人欲罢不能。

胡晓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看见不远处的西城鬼们也在鬼哭狼嚎地大吃着。

“这个莓红色的特别好吃，草莓味好香啊，一吃就知道是用的新鲜草莓。”

“这个白色的也好吃，最后一点点咸味真的绝了，香草荔枝太top了！！”

“你说（嚼嚼嚼），这冰淇淋（嚼嚼嚼）怎么就这么好吃呢？”

“这东城鬼怎么命这么好啊！我们西城啥时候能有个美食摊啊！”

胡晓听着向来夜郎自大的西城鬼这一番言论，心里别提多爽了。

死后做了东城鬼，命就是好哇！天天换着花样吃！

她得意地继续吃冰淇淋，饶是她生前并不爱吃甜食，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吃完了一杯。

胡晓靠在栏杆上，和煦的风卷起了她的头发。她无意间偏过头，看到络绎不绝的食客举着冰淇淋，无一不是幸福的样子，有种恍若还在人世的错觉。

似乎只要一个转身，她就走出了这忘川河、黄泉路，走到人界此时暑热未消的晚风里了。

*

队伍中间的司殷则要了另外的绿色、紫色、黄色和浅绿色。

沈婵娟以两种不同的绿色冰淇淋作为基底，营造出春水碧波的景色，而后放上一个淡紫色冰淇淋小船，船头斜插一把油纸伞，然后将黄色大理纹的冰淇淋做成月亮的形状。

她将冰淇淋船递给司殷，又看到了面中那颗熟悉的痣，特意道：“您上次多付了阴时，这次就不必了。”

“你还记得我？”司殷挑了挑眉，眼里划过一丝讶异。

沈婵娟指着自己眼睛正下的位置笑了一下：“您很好认。您的痣也是。”

司殷比着她的样子点了点同样的位置，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这里，有一颗痣吗？

*

地狱第四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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