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进入汴州地界，可见城门巍峨，雄伟壮丽的城楼连绵不绝。过了城门，入眼的是鳞次栉比的繁华街道，可谓“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有茶坊、酒肆、脚店等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还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好似一副完整的清明上河图。

某座临河客栈的楼上，一间雅座的窗前正立着一位公子，长身玉立，青衫乌发。他接过侍立一旁的侍者沏好的茶，氤氲的茶香悠悠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愈发显得那沉静优雅的身姿恍若谪仙。

突然不知瞧见了什么，他轻笑出声。顺着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只见从不远处的南城门前走来一位钟灵毓秀的小公子，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他牵着一匹骏马，马上歪坐着位懒洋洋的姑娘，姑娘腰间似动非动的璎珞旁挂着一支巴掌大的玉笛。那小姑娘正值二九年华，面若桃花，眼带笑意，乌黑明亮的双眼狡黠灵动，嘴角微微漾起的梨窝引人遐想。

只听她开口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慢慢吞吞、无精打采的，好好儿的风景都被你给破坏了呢。”声音泠泠动听，那微带撒娇意味的尾音，即使再冷漠的人听了，恐怕也会答应她的一切要求，可惜她面对的是那早已知晓她本性之人。

那为她牵马的小公子精疲力尽的叹口气，回头无奈道：“我的小姑奶奶啊，这几日风餐露宿的不说，你倒是一直安安稳稳的坐在马上，我可都是在靠脚走啊！”

正所谓有书则长，无书则短。不消多言，这两个刚刚抵达汴州城的便是赶了好几天路的阿洛与萧钰了。

我撇了撇嘴，略想了想说道：“行吧，反正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出了城怕是又要露宿野外，便找一家客栈歇歇吧。”

萧钰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很是很是，十方会盟还早着呢，咱们不用这般赶紧赶慢的，是当好好歇息几日的。”

我心中冷笑，谁是为了那十方会盟，不过是慕容老爷子寿辰在即，后头又有追兵，若不是好好赶了这么几天的路，只怕我早被花若追上给拎走了！况且一路上遇见的那诸多麻烦事，可都是萧钰给害的！这萧钰居然还是个爱管闲事的圣母性子，见着贫弱必要怜惜一番。若非我机敏，别说还剩这一匹马了，只怕我们现在已经被骗得身无分文，靠讨饭度日了。

一路行来，街道四通八达，客栈也是处处林立。许是实在累得慌，萧钰也未过多选择，匆匆选了一家临河客栈。

我随意抬头，只见客栈横匾上书“酒阁”二字，字体随意放纵，犀利潦草，眼熟之极。左右两边分别挂着“笑迎五湖四海逍遥客”，“喜接三教九流悠闲朋”的对联。

酒阁——“三居”之首，乃一行事行事风格迥异于其他门派之地，虽不显山露水，却在江湖中拥有极高的影响力。酒阁弟子大多武艺平平，可斗酒唱曲、五行八卦、遁甲星相……无所不通。门下弟子更是自称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

酒阁产业遍布大江南北，酒楼、茶肆、客栈等皆有其影子，这些地方不仅是他们敛财的手段，更是消息汇聚的中心。酒阁各类消息灵通，从事着众多情报买卖，是江湖中最重要的情报商。江湖上诸多名人榜单便是由酒阁编纂发布，极具权威性。尽管酒阁掌握大量秘闻，却从不轻易插手江湖纷争，始终保持中立态度，既不偏袒任何一方，也不轻易得罪谁，成为江湖中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

耳边传来萧钰吩咐小二好生照顾那剩下的唯一一匹马的声音，我方收回心思，目光从远处的酒阁招牌上移开，落在他身上。他正皱着眉，语气严肃地叮嘱着小二，生怕马儿受了委屈，见此我不由微微一笑。可惜难得我不愿惹事，偏偏总有那事要来惹我。

楼梯上正走下来一位公子哥儿打扮的青年男子，虽在腰间挂着宝剑，可那剑柄处的宝石便有十几颗，最前头的那颗更是亮得似要晃花人的眼睛，可细一瞧便知那剑甚少出鞘，从未见血。青年周围还有好几个腰圆膀粗的魁梧男子正陪着笑，那些人可比持剑男子有料得多，至少从他们的兵器看得出是喂过血的。可他们却对这么一个绣花枕头低声下气，可见这青年不是自身身家显赫，便是背后有强大的靠山。那些人围着他，点头哈腰，眼神里满是讨好。

青年本不耐烦应付那些个粗人，正走神之际却看见客栈门口走进来个绝色少女，顿时惊为天人。微微一愣后，他急忙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青年停住脚步理了理衣裳，随即迫不及待的下楼向着门口的少女走去。

青年来到少女面前，微微拱手，自觉风流倜傥地问道：“在下方恣，不知能否得知姑娘芳名？”

我转身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青年，轻抚腰间蓄势待发的朱红绛紫，似笑非笑地问：“哦？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萧钰刚与小二说完，回头便瞧见这般景象，不由大惊失色。他倒不是担心阿洛被人占了便宜，以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吃亏的还不定是谁。只是因为他认出了青年的身份，生怕我下手过重，到时反倒不好收场。

“原来是方世兄，真是好巧，我是萧钰，萧然的弟弟，文大师的赏剑大会上我们曾见过一面的。”萧钰一边说一边急急向方恣走去，然后又冲我使眼色，“阿洛，这位是方恣方世兄，慕容夫人的外甥。”

听得萧钰自报身份，知道那个少女是他的同伴，方恣方才收敛几分轻浮，客气的说：“原来是萧家二公子，失礼失礼，不知这位阿洛姑娘是……”

萧钰见这方恣开口没两句又是纠缠到阿洛身上，暗道一声：真是不知好歹，我这都是为了谁哟！那小姑奶奶性情乖戾得很，这一路不知遇上多少登徒子，言语间稍有不慎，便是立即从这世上消失了，是真·消失，连具尸体都没留下。即使侥幸活下来的也是受尽身上残毒折磨，终日缠绵病榻，哀嚎不断，简直生不如死啊。

萧钰心思翻转间，谁知却听到我笑着说：“人家不过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罢了，路上偶遇萧二公子，萍水相逢觉得甚有缘分，便与他同行。如今又遇上了方公子，岂不又是一段好缘分。”

听得这话，萧钰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目瞪口呆的望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只恨自己不是那眼瞎耳聋之辈，将刚刚开口的那个人，说的那句话忘得一干二净。可惜任他在此万般纠结，方恣却是欢喜得紧，连声道：“正是缘分，正是缘分！”还百般邀请他们去楼上雅座絮絮这缘分。

我挂着算计的笑容，不顾一脸懵然的萧钰，径直跟着方恣上了楼。萧钰被我抛在身后，满脸困惑，眼神里满是不解，只能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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