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这次没有起身，也没有再次行礼相送，更没有开口，他们依旧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着手边渐渐逝去的属于周昀的温度，任由微凉的晚风吹乱了挽好的鬓发，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又最终消失在了水榭长廊的另一头。

乖巧而脆弱，像是一对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远处，夕阳的余晖无力地洒在水榭旁，给这静谧的角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湖面上漂浮着几片落叶，它们随着微弱的水流缓缓旋转，仿佛是无家可归的灵魂在寻找最后的归宿，最终又不知被带向了何方。

天空中偶尔有几只孤雁掠过，发出几声略显凄厉的鸣叫。

天际线渐渐模糊起来，云彩被染成了深紫色，预示着夜晚即将来临。此时此刻的水榭似乎因此更加寂寥了几分，四下无人，只有那潺潺的流水声与偶尔传来的虫鸣相伴。

周怀瑜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感觉眼睛一时有了些许湿润，周怀瑾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但却伸手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周怀瑜同样紧紧地回抱了他一下，用下巴轻轻蹭了一下哥哥并不坚实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许久，也可能不久，两只属于不同的主人却在此时同样冰凉的小手拉了起来，互相传递了彼此的温度，双子起身迈步，借着昏暗的灯光，缓缓地走向了与梅苑方向相反的青莲阁。

那一处属于他们，也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那晚过后的第二日，赵姝便随意地惩处了几个下人，将其赶出了周府，一切只为了她昨日答应给予周昀的一个交代。

那几人模样陌生，几乎没有辩解的机会就被扣上了罪帽打发出府了。

只不过是双子连他们的脸都没见过更何谈说是幕后之人罢了。

昨日下午得以与父亲一同玩乐的回忆好像一场恍惚中进行甜蜜的梦，而现在，梦醒了，不日周昀又再度出发去永州了。

临走时，双子为其送行，赵姝和周思思也在场。

周思思挥着手绢告别道：“爹爹早日回来，记得给我带想吃的马蹄糕！”

赵姝一旁含笑着注视着周昀，听完周思思的言论只是嗔了她一眼，没有丝毫对她不懂事的责怪，反而满是宠溺。

周昀点头，转头对着双子问道：“怀瑾、怀瑜可有想要的东西？”

目光一一从三人充满幸福之色的脸上流转过去，双子蓦然敛眸，顷刻间撤去了所有念想，淡淡地摇了摇头道：“怀瑾/怀瑜别无所求，只希望父亲在那边身体健康，一切安好。”

他们自那天后便再也没有唤过他一声爹爹，必要时只是“父亲”“父亲”地叫着，如今为他践行，甚至连一句“早日归来”也没有说出口。

短短一句话中，唯有祝福。

却是......了无期待。

距离那次与周昀在花园里见面已经是大半年前，如今半年之期已到，再见周昀时便是他叫双子二人前来宣布周晔和周尧从今日起入住周府帮他管家的消息的时候。

说是帮忙管家，也无非是让赵姝每逢周府的大事时要多一个去与周晔商议的流程罢了，并且最重要的是，周昀一旦不在家，那些与他素来交好的官员、友人便极少登门上来，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周府一年到头，鲜少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所以周晔和周尧的到来，归根结底无非是为府中添员二人，最大的变动便是备膳要多加两副碗筷，下人多两位主子要侍奉罢了。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些人的生活节奏被改变了，比如周思思，面对这个比她还纨绔还会玩的堂哥，她倒是一反常态地跟在他身后“虚心求教”了许多，再比如府中长相略有姿色的丫鬟，被偶尔路过的周尧骚扰调戏是常有的事。

周昀这次归家又待了不足半月便又要走了，主要是向周晔交代了府内的一些事物，带他和周尧熟悉了熟悉云州城的风土人情，分享了一些人脉给他们牵线搭桥，方便周晔在云州城继续自己的商途，等处理好这些事后，便拖着自己越发严重的病体再度向着永州所在的地方启程了。

自从周晔和周尧来了之后，府中确实还有一些其他的变化，比如下人的行礼更规矩了，日常事务的安排也更条理清晰了，府中的支出流水也是更大了。

毕竟他和他儿子即使没有了曾经在晋州一掷千金、风光无限的资本，但骄奢淫逸的恶习依旧刻在了骨子里，食材要最新鲜进府的，衣着要料子最轻薄细腻的，生活用品也无不是最顶级奢华、难得一见的。

对此实权掌家人赵姝的反应却是淡淡，她虽然对二人的奢侈消费颇有微词，但其实她自己本人和周思思的吃穿用度也没有朴素到哪去，加之对方好歹是周昀的亲弟弟和亲侄子，周家名正言顺的二房男丁和他的嫡长子，对这些东西有要求也到正常，况且周府不说家大业大，最起码也不会说养不起这二人，支出大了一些也并非什么难以接受的局面。

生活发生变化的还有两个人，那便是周怀瑾和周怀瑜，虽然他们日常生活的那些供给并未有什么变动，照料的下人也不过小翠为首的寥寥数人而已，但他们平日里的活动增加了一项。

在那二人未进府时，双子日常的活动无非就是吃饭、睡觉、玩虫子、玩蛇。

那二人进府后，双子日常的活动就变成了——

吃饭、睡觉、玩虫子、玩蛇、躲周尧。

说到周尧，双子二人心中很难不表现出对他深深的厌恶和排斥。作为一个不可一世的二世祖，周尧平日里不读一本书、不写一个字，天天要么就是出府花天酒地，和他新结识的臭味相投的一众公子哥逛青楼，逛赌坊，要么就是游山玩水，斗鸡走狗，即使是难得闲下来的时候，也只是在府中和周思思两人胡闹，不知在叽叽咕咕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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