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呢》
商颂川骨骼分明的手拎着尖锋斧头的手柄,侧眸看了眼关瓷关瓷也盯着他商颂川眉梢动了动,他不知道关瓷这样说的意思,但是向孙红道:“舅妈我有了。”
孙红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还炖着汤,孙红走向厨房而此时商颂川劈完了柴关瓷弯腰,柴捡起来,垒在屋檐后。
商颂川和他干一样的活,就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说我有对象了?”
上一排的柴横着放,关瓷把手里的几根柴竖着放在上面,说:“她喜欢介绍对象。”
商颂川一怔,站在关瓷身后问:“她给你介绍几个了?”
关瓷:“没几个。”
商颂川不乐意:“没几个是几个?”
关瓷只好说:“两个。”
不知道为什么商颂川忽然对孙舅妈心里生出了一点不满。
早餐虽然恶心但是吃午饭的时候关瓷没有觉得不舒服吃了两大碗米饭。
吃完午饭后不久关瓷站在院子里发呆病房里忽然爆发出关外婆二妹惊喜的声音,“大姐你醒了。”
没过几分钟,关外婆的小弟便急冲冲跑来叫关瓷“关瓷,你外婆又醒了快过来。”
关瓷只好走进关外婆的房间。
和昨天下午的浑浑噩噩的清醒相比关外婆今天下午的精神很好眼神清明声音有力思维清楚“我想坐着。”
关外婆二妹赶紧把她扶坐起来关外公则贴心地往关外婆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关外婆看着关外公干瘪的脸颊忽然有了笑“刚刚小雪说她等了我好久了。”
众人一怔小雪是关外婆的独生女二十多年前去世了虽然早有准备此时此刻有两个人依旧忍不住哭了出来。
关外婆又直勾勾看向站在外围的关瓷朝他伸出干枯的手喊道:“庆庆庆庆。”
关瓷没有主动往前他是被屋子里的人推着往前的把他推到了关外婆床前。
关外婆抓住他的手腕很用力干皱的皮肤紧贴着他关瓷能感觉到一点不舒服
关外婆一口气险些没能喘过来关三妹赶紧让她慢些关外婆如老旧风箱一般呼哧呼哧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用尽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你原谅外婆好吗?”
由于衰老关外婆年轻时的大眼睛比干
葡萄还瘦瘪此刻她的眼睛又大起来她费力睁着盯着关瓷。
关三妹说:“大姐你把他养这么大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关二妹擦了擦眼泪对关瓷道:“庆庆你外婆就算有不是那肯定是为你好。”
而关外婆的邻居关七婶见关瓷不开声拍了拍关瓷的后背“说话啊你这孩子快说你不怪她。”
孙红压低声音在关瓷身后说:“庆庆你外婆马上就不行了你就说两句她想听的吧。”
屋子里十几个人全都望着自己目光殷切等着他说皆大欢喜的话关瓷垂着眼
关外婆看着他嘴唇动了几下没能发出声音抓住关瓷的手一松眼睛也缓慢闭上。
关三妹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医生则赶紧检查一番松了口气道:“没有过去没有过去是又睡着了。”
关三妹的哭声这才停止。
而关瓷则走出了这间满是人的屋子。
刚到门外身后传来关三妹恼怒的声音“你站住关瓷你个没良心的你是巴不得你外婆是被你活生生气死的吧?”
关瓷停下脚步转过头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出来了。
关小弟皱着眉说:“关瓷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关二妹性格最温柔此刻也带了怨怼“要不是你外婆把你从赵家带过来关瓷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吗?”
孙红看了看众人轻声对关瓷说:“小瓷说句原谅你就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的事而已。”
关大外公则带着长辈的身份批评:“关瓷你刚刚是过分了你外婆都不行了你说句她想听的让她安安心心的上路是你做晚辈应该做的。”
商颂川不清楚关瓷和关外婆之间复杂的关系可见十几个人围着关瓷指责恶语不断商颂川大步冲进人群里一把抓住关瓷的手腕打断喋喋不休的指责“各位长辈我们公司同事打电话来说有点急事需要关瓷处理我先带他去回个电话。”
说完商颂川握紧关瓷的手腕带他冲出了一大群中老年人的包围之中。
商颂川带着关瓷闷头前走走了七八分钟后来到一个小山坡上中途有拐弯所以看不见不远处的小白房商颂川才停下脚步察觉到他还紧紧握住关瓷的手腕商颂川滞了一下松开。
关瓷皱眉担忧道:“公司有什么急事?”
商颂川:“能有什么急事?”
关瓷看着他。
商颂川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还不是不想看着他们围着你指责你。”
关瓷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
商颂川抬头,不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西南山林里,一年四季树木葱绿,只有一座山头,种满了枫叶,初秋里,山头枫叶枯黄凋零,和其他山峰格格不入。
过了片刻,商颂川侧过头,关瓷也在看着不远处连延起伏的山峰,但眼神并不聚焦,注意力并不落在上面。
商颂川问:“关瓷,你和你外婆之间发生过什么?”
顿了顿,商颂川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勉强你,随便问问而已。”
说完,商颂川把视线落回远处起伏的山峰,但这时,关瓷却开了口,“我外公外婆生育困难,只有我妈妈一个女儿。”她妈妈出生的时间晚,村里刚开始计划生育,但不严,外公外婆可以继续生,只是没能生出来。
不过云水乡的计划生育一直不严谨,关瓷的同龄人,几乎都有兄弟姐妹。
商颂川一顿,扭头看向关瓷,关瓷眼神没在他身上,不聚焦地望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轻声说:“我妈妈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了我爸,我外公外婆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我妈一意孤行,一定要嫁给我爸。”
“我外公外婆犟不过我妈妈,只能同意了。”
关瓷语气不轻不重,说着过往,他似乎也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出门做生意,欠了一些债,从此一蹶不振,沉溺酒精。”
关瓷在这里停顿的有点长,“喝了酒之后,就会打我妈。”
商颂川心头一紧,忽然有些不想听关瓷继续说从前了。
关瓷语气很平静,说话速度不快不慢,和刚才一样,仿佛在叙述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过了些日子,我外婆发现我妈经常被我爸家暴,让她离婚回娘家,我妈不同意,她说我爸爸肯定能改好,而我爸不但没改好,还变本加利,不喝酒也会打她。”枯败的树叶从枝头飘落在泥地上,关瓷停顿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说,“有一天我爸下手太重,把她打死了。”
“关瓷。”商颂川不由得打断他。
关瓷侧眸,看着商颂川道:“我外婆报了警,要让我爸偿命,我爷爷奶奶逼我写谅解书,我不写,后来我爸被判了死刑,我爷爷奶奶恨我,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爸。”
商颂川唇瓣泛干,看着关瓷道:“那个时候你几岁?”
关瓷眨了眨眼睛,回答:“七岁。”
关瓷继续说:“我外公外婆把我带回了金龙村,让我姓关,我外婆一方面觉得我是我妈的孩子,想要对我好,另一方面,又觉得我爸杀死了我妈,他应该断子绝孙。
关瓷盯着商颂川,他有几个好朋友知道他父母不在了,外公外婆带大,但他们也只知道那些事,这些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关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愿意告诉商颂川,或许是他来到了这个村子,这些往事他但凡打听,就可以从别人嘴里知道所有。
那不如他亲自告诉他,“刚开始还好,我长的有几分像我妈,但越长我越像我爸,我外婆就越来越恨我。
天空湛蓝,一望无云,关瓷却想到了落在自己身上,很疼的大雨珠子,“下暴雨的时候,外婆会把我从床上拎起来,让我在雨里罚站。
“放牛回家的时候,她会说我贪玩,耽误了太久才回来,随便折一根细长的树枝……眼前恰好就有云城乡下常见的黄金条,它个头矮细,比成年人略高一些,主干约莫拇指粗细,分枝则绿豆粗细,关瓷抬起下巴,“比如这种树的分枝,她折下来,把我打的皮开肉绽。
说完,看着商颂川的表情,关瓷忽然有些好笑地问,“商颂川,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商颂川定定地看着关瓷,过了一会儿,柔声说:“是的,因为我发现一只漂亮珍贵的猫猫原来遇见过很不好的看护人,我当然会忍不住心疼和可怜这只漂亮猫猫。
关瓷一怔,他不需要人的可怜和同情,但是商颂川用这样的表述,他没有用你,没有用关瓷,用了猫猫这两个比喻词,是心疼关瓷,又不是心疼关瓷,没有让自尊心强,从不示弱的关瓷感受到丝毫不自在。
反而有一种像在失意时,被人拍了拍肩膀,多出一种不言而喻的踏实感。
关瓷想,在某些时候,商颂川有一种天生会提照顾人的直觉。
关瓷抿了下嘴,又说:“其实那样的事不是每天发生,一个月最多一两回,大多数时候,她只是上一秒对我笑,下一秒眼神就冷了下来。
商颂川咬牙切齿:“一个月一两次还不过分吗,她一个月会让漂亮猫猫受两次伤,不可恶吗?
关瓷眼睫颤了颤,如果有一个人一个月会揍猫猫一两次,的确是很可恶,罪大恶极的可恶。
忽然之间,关瓷对商颂川有了一些表达欲,有些从来没提起过的事他也想说一说,“商颂川,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想过很多次,为什么被打死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妈妈。
商颂川呼吸一窒,他想到病
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脑子里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甚至恨不得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狠狠揍上十天十夜。
但这时候,关瓷的语气和眼神都变得坚定,“可等我长大一些我就不这么想了,错的从来就不是我,我爸打死我妈,和我没有关系,我妈她有离婚的机会,离开那个男人的机会,是她觉得她可以用爱感化他,让他浪子回头,至于我爸,他是罪魁祸首,他害死了一个人,还是深爱他的妻子,他应该付出该有的代价,我不写谅解书,我也没错。
“错的是他们,是把女儿养成恋爱脑的父母,是一意孤行的妈妈,是凶残暴虐的男人。
小学生关瓷经常痛苦,为什么被打死的不是他,十几岁的关瓷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自厌恶自卑的情绪里,错的从来不是七岁的他,还没有能力保护他妈妈的他。
商颂川的心脏忽然剧烈的震颤了一下,童年影响人的一生,关瓷剧烈动荡,充满了恶意的过去,大概率会塑造一个就算看起来完美无缺,实际却早已枯败痛苦的灵魂。
如果运气好,那一只被前主人残忍虐待过的可怜小猫,会遇见一个温柔善良的主人,在他的细心呵护下,逐渐遗忘掉痛苦的记忆,伸出小爪,感受世间的美好,重回做回一只漂亮骄矜的猫,像电视里的节目一样。
但关瓷是坚韧的,是最勇敢的,他不需要黑暗里的那只手,勇敢的他即使孤身一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茫茫荒野里,也会爬起来,咬着牙往前,往前,直到找到属于他的世界。
金龙村真的很穷,金龙村至今都还有老旧的土坯房,住着拄着拐杖的老人,村子少有青壮,全都是老年人,种地甚至还会用牛耕。
可以想象出二十多年前的金龙村是什么样的?二十多年前,关瓷会住在低矮昏暗的泥土房里,放牛割草,还要爬过重重深山,去普通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师家里上学。
而二十年前的商颂川是什么样的,住在宽敞明亮的别墅里,有数不完的玩具,昂贵的衣物,读着老师是世界名校毕业的贵族幼儿园,磕碰一下,他妈妈都会担心得不行。
可那样的关瓷,依旧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商颂川的面前,成为了和商颂川一个世界里的人。
知道不应该,在这一瞬间,商颂川依旧有些感谢那个小意外,让他能够有机会接近关瓷,靠近关瓷,看到关瓷熠熠生辉的美丽灵魂。
心中情绪激荡,商颂川猛地上前一步,抱住关瓷。
鼻尖忽然袭来晒干了的柏树气息和干燥的洗
衣溶剂的气息,关瓷僵了僵。
商颂川的声音在关瓷耳边响起,很是赞同地说:“关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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