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诡话》
温升竹晚一步来到万寿寺中,到的时候已经不见沈天野的身影。
万寿寺中人影寥寥,肉眼可见的破败之相,温升竹踏着落叶小心翼翼前行,在一处昏暗的殿宇中看到了停放在中央的沈临风尸体。
此刻他已经安详睡着,腰腹处的伤口被用稻草和棉花填满,旁边有一位中年术士正口中念念有词,边念边在他身上书写符文。
此人即是朱兴。
听到有来人的脚步声,朱兴抬起头来,阴鸷地看向温升竹。
这是一副主人丢失的肉身。朱兴抖擞精神,提起笔来欲要朝他写去,他要把主人的东西抢回来。
温升竹反应也很快,他一转身就往门外冲。可是出乎意料,这门好像是活的,它蠕动着缓缓闭合,在温升竹接触到它的一瞬间,将他弹了回去。
他落入一片血池之中。
鼻端萦绕的血腥味道让他作呕,无边的血水淹没他的头顶让他呛得说不出话来,与之相随而生的还有难以呼吸的刺痛感,以及逐渐失去的意识。
温升竹恐慌不已,他并不会凫水,扑腾了几下反倒头脚颠倒,淹得更深。
朱兴冷冷地看着没了动静的血池,将沈临风的身体也一脚踹了进去。
血池吞了他们,符文融入其中,咕嘟咕嘟地冒出两个泡泡。每个泡泡都是包裹着一个魂魄,朱兴目光扫过,没有漏网之鱼。
温升竹、沈天野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犹如襁褓之中的双生婴孩,无知无觉的任人宰割。
未几,朱兴也像脱衣服一样脱去了身上的皮囊,赤条条地走出一副骨架,踩过地上蔓延出来的血水,走出了万寿寺。
年岁越大的皮囊,损耗的越快,朱兴走起来咔吧作响,越走越小,越走越小,到最后竟然缩成了一根骨头。
这时从旁边伸出一根鲜红的淌着口水的舌头,将他卷走,含在口中往前奔跑,是只尖耳的花狗。
普通的花狗和普通的骨头,放在路上不会被人看一眼,谁能想到是个血池的管理者?
总而言之,沈天野叹了口气,他们的故事很简单,无非是出师不利,刚到万寿寺就被人囫囵吞了,幸好留了个全尸,还有被崔冉救活的机会。
“让我想想,”崔冉听完他们的讲述,结合自己的经历说道,“假如血池是在很多年前就有的,它的作用是分离肉身和魂魄,那么也许事情是这样的……”
血池建在红庙之中,孕育出了虫仙,虫仙凭空获得了能力,借助虫子和实现愿望引诱了一个又一个人吞噬掉。在漫长的岁月中,红庙不知留下了多少具尸体,又灭杀了多少魂魄。直到有一日它移动到万寿寺,遇到了前来借宿的苏栩,还有月牙小满主仆两人。
彼时苏栩占卜太多,魂魄不稳,因此被血池影响,彻底身魂分离,同样的小满和月牙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僧人也许是遭遇了其他意外,被血池收入囊中。
死去的苏栩因为跟虫仙的交易暂时活了下来,他把肉身交换给了虫仙。虫仙得了他的身体,继承了他的欲望,孜孜不倦的重复着他的过去。
于是万寿寺就反复反复出现怪事,也因此吃掉了更多的人。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温公子会见到沈临风的魂魄,也许是在朱兴手中侥幸逃脱。”
至于她,看起来是误打误撞进了朱兴的身体,其实别有原因。就好像有人想要她发现一切,并且顺着已经发生的事情查下去。
“我总觉得,这平城已经不是原来的平城了。”沈天野踢飞了脚下的石子,郁闷道。
温升竹在一旁点头。
“我也有这种感觉。”他边说边回忆道,“原本走在大街上,看到人人忙碌的热闹景象会觉得温馨,但最近几日只觉得毛骨悚然,就好像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盯着我看,可是真当我有所注意,这种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人们仿佛有两张面孔,平日用一张,没人时就换上另一张。
“先是姚府,再是万寿寺,每一个地方出事都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何止是匪夷所思啊,简直让人背后冒冷汗,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回来这几日遇到的怪事多!”沈天野抖抖身子,恨不得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抖掉。
“不对,第一个并非是姚府,而是沈家。”崔冉神色一凛。
她的话叫其他二人心上如同砸了块巨石。对啊,第一个出事的其实是沈家,沈天野无故遭遇夺身之险,沈临风身死回来送信,正因如此崔冉才会过来,他们也从此被卷入一个接一个的诡事之中。
“那我父母他们……”沈天野惊呼,他后知后觉,眉毛拧起,担心不已。
“不好说。”崔冉也摸不准,平城现在发生的事并非偶然,背后处处是人为的痕迹。妖怪作祟尚且好办,但是若是有人参与,计划一切,他们在明,那人在暗,就会很难处理。
三人沉默无言。莫名的阴影笼罩着他们。
就在这一阵沉默中,药师堂中又有咆哮声传来,嘈杂不一,崔冉推开门一看,铜钱急射而出。
叮叮咚咚打在她背后的树干上,深深地嵌了进去。
几枚铜钱根本镇不住这凶恶的血池。
“冉冉,你能把这里吞掉吗?”沈天野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他知道崔冉本体是蛇,也见过崔冉吞下很多小妖怪从而功力更进一步。
若是把这血池吞了呢,能不能一劳永逸?甚至还能够助她一臂之力,再上一个台阶。
崔冉对上他殷切的眼,摇了摇头。
“血池太大,里面鱼龙混杂,存着太多人混杂的血液身体,吃下去估计会撑爆我的肚子,叫我走火入魔。”崔冉解释道。
“那如果是这个呢。”沈天野从怀中摸出一只暗红的血珠。
崔冉心想果然是狗,总是叼些奇怪东西回家。
“这是什么?”崔冉接过血珠。血珠刚一入手,她就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并非十分磅礴,却也足够吸引人。
“药师堂院中有个小丹炉,我刚来的时候打开看了看,在一堆丹灰里面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剩下的。”沈天野拍拍手解释道,他的手背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灰痕。
“平日里若是城中出现大规模感病事件,或者特殊时节,万寿寺都会派人出来施粥赠药。”温升竹也凑过来看。
刚才的铜钱削掉了他的一缕编好的鬓发,正抚过崔冉面颊。有些痒。
崔冉侧了侧身,将珠子举起来对准阳光,暗红就变得浅了,然后她丢进了口中。
竟然有些甜香。
“应该是血池主人留下的,这血池已经废弃,无人看管才会闹出事来。”她感受着一股暖流经过自己的四肢百骸,闭上眼睛,体内妖丹又长大一圈。
然后她睁开眼,灰蓝色的眼睛对准了温升竹,她启唇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温升竹讶然,没有这么感觉啊,顷刻他突然觉得自己面上湿漉漉一片,莫名的悲伤从心中溢出,叫他鼻子酸涩。
他背过身去,一下下擦拭着,好半天才止住。
“你能让他哭?”沈天野十分惊奇,他扭头看看温升竹又看看崔冉。
“不是让他哭,是能够引动他的情绪。”崔冉也很意外。她愿意为温升竹会害怕,会紧张,怎么会是难过?
他因为什么而难过?
温升竹却有些慌乱,他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驱散心头酸涩的感觉。其实他并非是单纯的难过,而是发现了自己竟然产生了嫉妒心。
那点嫉妒心微不足道,凭空出现,却叫他手足无措。他竟然嫉妒自己的哥哥,这样了解崔冉,这样与崔冉亲密的说话,而他只能在一旁看着。
“我从血池中把你们捞出来,你们魂魄都染了死去之人的情绪,可能会做出些反常的举动也不足为怪。”崔冉给他打圆场。
她说的确有其事,魂魄沾上东西很难移除,只能等时间推移慢慢消磨掉。
吃了珠子,他们又进去看了一眼血池,依旧在咆哮不休。
崔冉把铜钱一枚枚捡起来,她现在实力有所增长,用铜钱加上符箓,也许能够暂时压制住血池。而后续若没有补充,血池就会被慢慢消耗,失去能力。
她掏出一大把黄纸,又把从小沙弥手中得来的《祛鬼咒》打开,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镇守凶魂的咒术。
她照着册子运笔,一张张写完,又分别放置在药师堂的四个角上,在上面压上一枚铜钱,最后念动咒语,霎时符箓熊熊燃烧,铜钱上分散出丝丝缕缕黄色光芒织成巨网,笼罩在血池上。
成了。
封印了血池,三人才安心离开万寿寺。他们走出山门,远远回头看了一眼,修筑的精美的寺庙已经衰败,墙皮剥落渐渐缩小,现出它本来的样子。
一座爬满了蛇虫鼠蚁的暗红小庙,庙中有金光闪烁,犹如一颗跳动不休的心脏。
看他旁边的浓雾散去,露出山脉形状,沈天野喃喃道:“原来不是万寿寺,我们都被骗了!”
这是在平城西北角,偏僻荒凉,连坊市之中都人烟稀少,而万寿寺在东南角。
“是啊,我们都被骗了。”崔冉看着空旷的天空还有偶尔飞过的黑鸟。在这平城之中,他们不是第一次被骗了。
到底有什么东西影响着平城,也影响着他们?这个问题让三人心情沉重,哪怕从万寿寺中逃出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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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过去,平城怪事连连。
譬如沈母无意中提到,昨日她有个相熟夫人死了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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