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缘织事》
南方的冬天是湿冷,那是一种骨头都能感觉到疼痛的冷。
谈不上寒风凛冽,这里并不像北方那样总是大风呼呼地刮。不过却总是时不时来点淅淅沥沥的小雨,再不济空气中也是弥漫了厚厚的雨雾。
傅则萦小小的身躯躺了有些日子,此刻正是久躺之后的腰酸背疼。想缓解下现在这股难受的劲,她费力地撑死身体,半坐着靠在床头上。透过窗棂,看见院子里满脸丧气的踏春提着食盒向屋子走来。
“你这又是怎么啦?一脸的官司,你就想这样去见姑娘?”踏雪在院子里就将踏春拦下,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还不是厨房那起子捧高踩低的恶婆娘,就知道欺负咱姑娘在这府里无依无靠。”
踏雪脸上的悲戚一闪而过,不过立刻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好了,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几年了,你还不能适应?”
“踏雪,我是能忍啊。我虽然脾气急躁些,而且脑子也没你们转得快,可是吴妈妈说的我也在心里记着的。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光景,以前是萧姨娘,现在是四奶奶,她们一直辖制着咱姑娘,四爷见天得不着家,府里管家的大奶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得她们欺负姑娘。这时候逞强和她们一争长短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祸端,说不定还会连累姑娘。可是,可是现在姑娘在床上病着,她们竟也能狠心让姑娘吃冰冷的饭,都是些……”
踏春本就一肚子的怒火,一肚子的憋屈,这时是越说越委屈,豆大的泪滴一颗一颗得从眼中渗出来。
踏雪在踏春说出更离谱的话前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口,厉声打断了她:“踏春,祸从口出,你还嫌姑娘日子太好过了是吗?”
踏春终究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好啦,趁着还没冷透,放炉子边温一下,先让姑娘进食吧。”
被厨房拖拖拉拉折腾后的饭食已经没啥温度,放炉子边回暖了一些,味道怎么说都会差了些。
傅则萦久睡之后有些饿,也就不挑剔地吃了。
况且也没啥能挑剔的,这些年,三天里就有两天的饭食冷的,她又能和谁去计较。如果嫌弃不吃的话,那就只能挨饿了。
只不过生病时觉得残羹冷炙更是难以下咽。
她的母亲是四房的原配奶奶,只不过六年前生她时留下毛病,没出半年,就走了。
于是,她的出生被他们视为不祥。
丧母,宠妾的刁难,及至三年后进门的继母的敌视,她的日子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如今她院子里除了母亲的乳母吴妈妈,和母亲当初院子里的两个三等丫鬟踏春、踏雪,以及去岁父亲带着她去寺庙办完母亲的法事回城时在城门口她捡回来的流浪儿娘梨幼外,其他人都是萧姨娘和继母王氏安插进来的。而她根本就使唤不动。
母亲以前手中的人手,在一开始时就被萧姨娘收拢过去,收拢不了的就找借口打发了,或是随意安个罪名给惩治了。
母亲是个娇气的女人,和父亲青梅竹马,情深义重。
可也正是这深情缱绻,在她身怀六甲一心等待外出云游的夫君归来,却等来同样怀有身孕的萧姨娘时,心里的坎就一直没能过去。
心情郁结,终是丢了性命。
明明是输得最惨的人,可她去后,没得到同情,反而是责备和奚落。
傅老夫人怪她心性小气,善妒不容人,反而累了她儿子的名声。
妯娌们背着讥讽她没本事,竟为着一个女人丢了性命,还留下稚儿和襁褓中女儿无人照料。
甚至连她的夫君在伤心之余心里也是怪她的,萧姨娘只是他恩人遗孤,他没办法只能收下,她为什么就容不下,她为什么就为了这个丢下了他。
傅则萦的同胞兄长傅梓桉年长她六岁,彼时也还只是个懵懂稚儿,多年被家里大人影响,即便思念心疼母亲,可心里不知不觉中也认同了他们的责怪。
傅则萦觉得自己是孤独的,那么多至亲之人,还不如几个丫鬟仆妇心疼母亲。
没有人知道她记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知道且记得那兵荒马乱的一年。
母亲自感撑不下去了,拉着吴妈妈细细交代后事。
“少奶奶,您怎么就说这种丧气话,怎就会到这种地步了。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吴妈妈百般劝慰道。
傅四奶奶也只是笑笑不答,笑容中无尽的心酸和嘲讽。
傅则萦一边回忆那些片段,一边嚼咽。
停筷后,踏雪连忙收拾好。
这时只见吴妈妈急匆匆地从外边赶来。
踏雪迎上前:“妈妈,这是怎么啦?这么急。”
吴妈妈昨天家去了,说好明天才回府的。
“姑娘呢?在哪里?”吴妈妈一脸急色。
“刚用了饭,在屋里歇着。”
傅则萦在屋里听到了动静,于是起身走到门边,小小的脑袋倚靠着门。
吴妈妈见了连忙将之抱起:“姑娘怎么淘气下床来了,也不披件衣服,现就生着病,再冻着了可好,踏春赶紧将姑娘的披风拿来。”
傅则萦乖巧地任由吴妈妈捯饬着。披风有点短,还是去年的。
小孩子长得快,没有贴心的长辈在身边,这些总是添置得不及时。
吴妈妈就是有心,也只是个下人,无能为力。只能带着两个丫鬟,动手把一些旧衣拼接下。
“妈妈快说,是有什么事?”傅则萦比较关心这个,吴妈妈是个稳重的人,刚那样子,说明是有大事。
“唉,妈妈说给您听,也不知姑娘您能不能听得懂。”
傅则萦笑笑:“妈妈先说呗。”
“我家二小子平时做生意不是总得打点官府嘛,他和同知衙门里的师爷的管家有些交情。今早那管家悄悄打发人来说,昨夜他家师爷和同知老爷与知府老爷正在议事时,京城来人了,说是老爷在宫里犯了事,已经被押入牢中,现在正式的公文还没到,但估计也就今明两天,府里可能要遭难了。”
吴妈妈们是经历过事的老人,傅则萦虽说在府里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可是如果没有了傅府的依靠,那连活命都难。
傅则萦一听也是一怔,不过吴妈妈虽说是说了,可是却也没期待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反应,能不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都两说了。
她这也就是那么一说,也是说给周边几个大点的明事了的丫头听。
“也不知道府里会怎样,我这就去给大奶奶通个信。”吴妈妈作势放下傅则萦准备起身。
吴妈妈说的事太大了,她都能听得懂,而且也知道害怕。
平日里吴妈妈就是她这里的主心骨,踏雪和踏春一沉稳、一急躁,终究还只是两个小姑娘,此刻见吴妈妈就要离去,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吴妈妈的衣角。
满心的惶恐不安。
“姑娘听话,这时候不闹,这事儿缓不得,妈妈待会儿就来陪姑娘。”
“妈妈,我有点害怕。”
“不怕的,不怕的,家里有那么多人,总会想到办法的。”
吴妈妈说着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话,用力抱了抱小小的傅则萦,然后交代踏雪照顾好姑娘,又急匆匆往外走了。
两个丫头此时也是慌乱得不行,在屋子里急得走来走去。
傅则萦内心焦虑,她爬着坐到榻上,一双脚悬在外边,看似比两个丫鬟冷静,实则大脑在疯狂地运转。
想着想着,初听时那股震痛慢慢缓下来,反而更能冷静地去面对眼下的情况。
傅则萦转过头对踏春道:“踏春,你刚听明白吴妈妈说的没,你现在去找梨幼,她是没入籍的良民,要是操作得当,说不定能度过这一劫。”
然后又转向踏雪:“踏雪,你现在去把我屋子里父亲和兄长给我的没有上册的金银和首饰都拾掇出来,装好。”
吩咐好两个丫鬟,傅则萦也起身先去把房门关上,然后也去帮着踏雪一起收拾。
踏雪把东西都整理出来,傅则萦找出两个包袱袋,将方便携带的东西一分为二。
整理得差不多时踏春带着梨幼回来了。
二人进来后依旧把门关好,然后傅则萦轻声交代着自己的打算。
“踏雪,你这会儿出去,避着点人把这一包东西沉到外面池子里去。”
踏雪向来是稳重机灵的姑娘,她并不看轻傅则萦只是个六岁的小丫头,而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此刻她隐隐约约好像能猜到姑娘的打算。二话不说,提好东西,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梨幼,我傅家现可能面临大难。虽说当初带你回来是说做个小丫鬟,但好在一直拖着没去办契书。
所以你现在还是个流民的身份,在官兵来拿人前先离开傅府,只要不是有心人告发,官兵应该也不会想到你的。
现在我一是不想连累你,希望你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