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吻》
年幼时,周之莓但凡受到一丁点的委屈都要在爸爸妈妈面前撒娇半天。无一例外,爸爸都会抱着她安抚、帮她主持公道;妈妈会答应给她买更多的玩具。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通常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甚至是今天扯头发明天又牵着手一起玩过家家。
其实周之莓要的就是一个态度,一种有人帮自己撑腰的满足感。
周之莓一个人的时候完全可以做到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让糟糕的情绪外漏。可是当赫维托抬起她的脸,问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时。那一刻,周之莓内心高高筑起的防御墙似乎被凿出了一个洞,泄进明亮的温暖,刺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周之莓既然已经选择息事宁人,就没想过再去惹是生非,所以也不打算同赫维托多说什么。
她将额头抵进赫维托怀里,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细嗅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故作轻松地说:“是我自己太笨了,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墙……”
说着说着,她觉得鼻尖越来越酸楚,有什么东西似要从眼眶里泄出,恐怕再说下去,她就要哭出来。
“是么?”赫维托伸手按着周之莓单薄的背脊,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用轻柔的语气问:“怎么那么蠢?嗯?”
赫维托不抱她还好,这一抱,周之莓心里的防御墙无声地坍塌,一地废墟。她将脸更深地埋进赫维托的怀里,泪水不经意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无声抽泣,大口呼吸。
“你才蠢呢!我都这样了,你还笑话我!”周之莓借着由头开始故意撒泼,也正好顺理成章地哭出来。
周之莓其实真的没有想过哭。
在摄影棚时,她一个人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周围的看客散去,没有一个人再上前和她说一句话。最后她无意间看到化妆镜子里自己那张脸,脸颊上的巴掌印很明显。疼痛感还存在,半张脸开始火辣辣地开始红肿。
饶是这样,她也没觉得有多难过,更不会哭。
在外的这几年,周之莓难免会受到很多委屈。一开始她很爱哭,如果是刚才那种情况,几年前的她可能当场泪失禁哭了不说,最后还要被人嫌弃:“你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再哭?”
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后,周之莓就努力开始压抑自己的情绪。这一招多少有些效果,起码在外人看来,她是个头脑理智的女人,不是轻易能够糊
弄的。
可眼下,周之莓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下。
尤其在感受到赫维托无声的安抚之后,她觉得更难受了。
绝大多数的人,在被安抚时反而会变得情绪激动。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心理防御降低。
连周之莓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在赫维托的面前渐渐变得没有防备。
赫维托双手轻轻撑住周之莓的两胁,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如此一来,他可以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他清楚感受到胸膛上的震动,有温热的液体从布料中渗透进来,沾在他的皮肤上,那是她的眼泪。
赫维托很难说得清楚自己眼下的心情,只是听到她的哭泣,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的泪水仿佛无声的潮水一般快要将他淹没,让他感到胸腔内的呼吸变得困难。
仿佛她在哭泣,他比她更加痛苦。
“乖,不笑话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周之莓“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真的不太懂赫维托的脑回路,却又无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小时候不小心被一个凳子绊倒时,家里的阿姨用手指着凳子数落:“你这凳子怎么这么不长眼!?下次再敢绊倒我们家之之就把你扔到垃圾堆里!
同样拙劣的哄人技巧,但对她来说很受用。
经过这一通哭泣,周之莓的心情明显顺畅许多了。
她把眼泪全部蹭在赫维托的衣服上,然后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在赫维托的唇角亲了一口。做这个动作时,周之莓也没有想什么缘由,她只是想这样做,然后就做了。
赫维托有点莫名,但他的呼吸随着她的举动显然变得畅快了许多。单手捧着她的脸颊,看她红肿的眼睛,还有红肿的脸颊。
他自然看得出来那是个五指印。但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勉强。
赫维托会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周之莓又恢复到了之前俏皮的模样,一双哭过的眼睛变得明亮狡黠,叫嚷着要去超市采购煮火锅的食材。
赫维托没有阻止周之莓,只不过,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一直紧紧注视着她,表面上看似平淡的情绪下面隐藏着暗涌。
*
这是周之莓第一次与赫维托一起逛超市。
即使网购在这个时代变
得更加便捷可周之莓还是很喜欢拿着实物在自己手中挑选的感觉。
周之莓找到购物车交给赫维托自己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她下午摸鱼的时候把想要购买的食材和物品全部都记在了这张购物清单里免得到时候丢三落四的这个没买那个又缺。
正是晚餐的时间点超市里的人并不多。
周之莓的目标十分清晰不浪费时间按照清单里的记录选购东西。
她一样一样地往购物车里扔东西赫维托就一样一样地将东西摆放好仿佛一个带有强迫症的机器人。
赫维托今天正好是偏休闲的穿着推着购物车的样子倒也不觉得突兀。
周之莓算是看出来了赫维托算是个可塑性很强的人不仅能够驾驭各种风格也能很快地适应当下的环境。上一次的万圣节前夜她将他打扮成那副鬼样子他也能很自洽地融入当下的环境。
表面上赫维托看起来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不知人间疾苦的上位者。事实上他所经历的、所遭遇的远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一份麻辣火锅底料被周之莓扔进了购物车接着又是一份大骨头汤底料。赫维托顺手接过这两份底料像是在公司里翻看两份文件上的数据
某个时刻周之莓居然从赫维托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被称之为人夫感的东西她盯着他多看了两秒。
周之莓考虑周详因为赫维托不能吃辣所以她准备弄个鸳鸯锅一边是辣的一边是不辣的。
不过十几分钟购物清单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周之莓找全于是准备去结账。
赫维托却并没有前往结账台的意思问周之莓:“你确定所有东西都购买齐全了?”
周之莓很确定:“当然。”
一直到赫维托推着购物车停在计生用品前。
整整一面货柜的避孕套、情趣用品。
旁边没有什么人周之莓问赫维托:“家里没有吗?”
“没有。”赫维托一脸乖戾地朝周之莓扬扬眉“挑吧。”
这有什么可挑的?周之莓随手抓起几盒扔进了购物车。
说起来这玩意儿她还真的没有买过。每次和赫维托一起时他那里都会有不用她操心。
“买错了。”赫维托打断周之莓随意的动作他拿起购物车里的那几盒套漫不经心地说:“你买的尺寸太小。”
赫维托并不介意与
周之莓科普避孕套有好几种尺寸型号。
周之莓闻言一脸阴阳怪气地点点头:“哦你懂得可真多看来没少研究吧?”
赫维托没有闲工夫在这种事情上面做研究他的用品大多都是John准备的。
这些年John在赫维托的身边尽心尽责得像个公式精准的机器人。唯独在这件事上有点偏差。
赫维托第一次和周之莓发生关系后的第二天坐在办公室里有条不紊地翻看公司项目日志。待John汇报完一周的schedule后赫维托一脸平静地告知他买的避孕套尺寸不合适仿佛说的不是平常人难以启齿的性事而是财报上的一个关键数据。
John明显一愣接着用一种公事公办的专业态度问道:“请问是哪里不合适?”
赫维托说:“开口直径太小不易穿戴无法全部容纳。”
聪明的John很快了然当天为赫维托更换了大尺寸的型号。
周之莓对于这方面自然也是没有什么研究的她看了眼那些被赫维托挑出来的尺寸有小号也有中号。如果这两个型号都不适合他的话凭借她对他的了解应该就是大号了。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毕竟他是真材实料。
于是周之莓又重新挑了几盒递给赫维托看:“现在总没错了吧?”
赫维托微微扬眉:“你喜欢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周之莓盯着包装盒上的文字看到水蜜桃口味几个字。
她的确很喜欢水蜜桃的香气但为了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猎奇的口味她站在货架旁边拿起一盒又一盒避孕套看到乳香味、花香味、菠萝味、香草味……竟然还有泡泡糖口味。
除了气味不同还有各种纹路的不同什么螺纹、颗粒、凸点……原来这玩意儿还有这么多花样啊?
人类对身体的探索永远不止就像赫维托探索周之莓那般
在周之莓研究的过程中赫维托盯着她的脸颊并没有打扰。她看起来早已经从低落的情绪当中抽离可不代表他能忘记她脸上的巴掌印。
与此同时赫维托不着痕迹地将周之莓拿起过的避孕套全部放进了购物车。反正迟早要用到。并且按照他们的频率估计很快又要重新购买。
结账的时候周之莓刻意离赫维托远远的她才不想
被收银员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不过实际情况是收银员并不在意他们的购物车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麻木工作了一天的收银员拿着扫码机面无表情地对着商品码“滴滴滴”地一一扫过最后看向顾客报出总价。
赫维托同样一脸波澜不惊拿出信用卡结账。
周之莓不得不认同赫维托之前说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并没有人拿你当一回事。
*
今晚是赫维托第一次和周之莓一起去购买食材、一起制作晚餐。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难度但非常耗费时间。
从超市回来后周之莓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似的穿上围裙指使赫维托洗菜、装盘、拿出新买的鸳鸯锅。她当然也有要忙的事情总之大部分时间是在瞎忙活。
难得赫维托那么“听话”周之莓让他洗菜他就洗菜让他洗锅他就洗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完全就是一副贤惠人夫的样子这让她的心情大好。
如果一开始赫维托就是这样的态度她怀疑自己会爱上他。可惜现在她最爱的是他给钱时候的样子。
所有食材准备妥当鸳鸯锅里的水开始沸腾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开始享用这个冬天的第一顿火锅。
“香菜你都不吃?”周之莓说着给赫维托换了一个油碟里面只有一点点芝麻油、耗油、芝麻酱。而她油碟里的东西可就多了并且还都是赫维托无法接受的。
“这是什么?”赫维托一脸疑惑地看着周之莓碗里那一根类似树根状的东西。
“这是折耳根。”
周之莓不知道折耳根的英文单词是什么干脆就说了中文。
没想到的是赫维托却能十分精准地重复“折耳根”这三个字。
周之莓有点意外:“你再说一遍‘折耳根’?”
赫维托:“折耳根。”
“你怎么会的?”周之莓的意思是为什么赫维托的发音可以这么标准?绝大多数没有学过中文的M国人对中文的词汇发音都非常别扭。但赫维托的发音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口音很地道。
赫维托笑得意味不明:“难道不是你教的?”
周之莓又换了一个词:“那你跟我读‘大蒜’。”
赫维托顿了顿视线停留在周之莓的脸上似乎有点发音困难般缓缓张口:“打算。”
这个词的口音就比较明显了。
周之莓笑着继续:“
跟我读‘肥牛卷’。”
赫维托:“废妞圈。”
周之莓:“跟我读‘香菇’。”
赫维托似乎陪她闹够了,面无表情:“……”
好了,周之莓不再逗他了:“要试试折耳根吗?”
赫维托拒绝:“不用。”
周之莓偏要让赫维托尝尝,筷子夹了一根精准投送到他的嘴里。
见赫维托咀嚼后皱着眉,周之莓笑着拿手托在他的唇边,让他吐在她的手心里。
“好多人第一次吃折耳根都不习惯,我也是。不过神奇的是,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感觉到了它的美味,是一股清香的、留在嘴里久久回甘的气味,能压下令人作呕的腻味。”周之莓说。
赫维托最后并没有吐出那根折耳根,他强忍着难闻的气味,一点点咀嚼,吞咽。尽管全程一直紧皱眉头,但他也没有刻薄地吐槽这个东西难吃。
室内氤氲着大量的雾气,与室外呼呼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暖光下,是一种温暖又温馨的景象。
这个时候,家的概念在赫维托的脑海里愈发清晰。
晚上这顿火锅吃得周之莓大叫满足,没心没肺的她早就忘了傍晚时的委屈和狼狈,这会儿懒洋洋地躺在柔软的羊毛毯上。
落地窗的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水雾,周之莓用手指在上面写了赫维托的名字,又在旁边画了两朵小花,一个笑脸。
赫维托洗完手出来时,看到玻璃上的图案和文字,勾着唇笑了笑。这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十分简洁,连颜色也只有黑白灰三种。可此时此刻,这套冷冰冰的房子里不仅有了温暖,似乎也多了五彩的颜色。
“地上暖和么?”赫维托问。
周之莓点点头,懒懒地说:“好暖和啊。”
沛新市的气温虽然低,但还不到开地暖的时候。不过鉴于周之莓总是喜欢躺在地上、趴在地上,赫维托便让佣人提前开好了地暖。如此一来,她想光着脚还是穿得少都不用担心着凉。
时间已经不早,将近十点。
赫维托催促周之莓去洗澡,周之莓像个耍赖的孩子般说再等一会儿。
这段时间周之莓的澡都是赫维托洗的。她已经耍赖了一个小时了,他不介意再帮忙。
直接将人从地上扛起到肩上,赫维托手掌轻拍周之莓的臀部,让她老实点。
周之莓整个人悬空,脑袋朝下,叫嚷着:“杀人啦!放火啦!救命啊!”
赫维托没好
气地用力拍她的屁股:“别说胡话。”
他们晚上可是滴酒未沾。
这个澡比以往几天清洗的时间更加漫长,浴室里的雾气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玻璃上留下不止一个五指印记。
赫维托用手指轻揉周之莓的脸颊,上面的巴掌印已经消减了很多,但仍然有些红肿。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哑着声问:“怎么样?疼吗?”
周之莓双手勾着赫维托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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