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本王心慌》
天色麻黑,四下阒无人迹。
沈抒遥靠在一棵枯树下,胸口闷痛,感觉每一口气都是从肉里剜出来的。
就在他按着心口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抒遥屏住呼吸,隐在树后。只见,是那少年来了。
他一团旋风似的冲进林子,扑进死人堆,跪倒在满地的尸体间,声嘶力竭地叫着“小姐、小姐”。翻麻袋,掀竹席,嘴里不停念着什么太白金星,什么如来佛祖,凡是他能叫得出来的神仙,都一股脑祭了出来:“……您老保佑,保佑啊!求求你们显灵!显灵啊!”
除了不停寻找,便只剩无用的祈祷。
月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洒在少年的身上。他叫喊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手在地上来回摸索,像在摸着一丝不存在的生气。终于,他停了下来,坐在一截树桩上,呆呆地出了一阵子神之后,走了。沈抒遥以为他放弃了,谁知他是去取了挂在树上的马灯。回来后接着狂乱地刨尸,手抖得不像样,指甲已翻开了,悍然不顾。
少年找他已经找疯了。
可对于被找到这件事,沈抒遥却半点兴趣都没有。
一见那少年浑身是伤,必然经历了一番苦战,从大狱里硬闯出来,恐怕早已引得追兵闻风而来。二是看出此人莽撞,做事顾头不顾腚。假死金蝉脱壳,四方虽有路,八面却来风。跟这样的人同行,不知道要横生出多少事端。
沈抒遥眼里没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闹剧,没有任何起身相认的打算。
还有第三个原因。
躺在乱葬岗静静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事。
其实,他还是男儿身。
原主为何要男扮女装,他无从知晓。既然连缘由都不清楚,又能向旁人解释什么?
还有一个时空悖论,这身体原本就是男身,还是因为他的到来,变换了性别?无论答案如何,都让他觉得甚荒唐,简直是一场天大的玩笑。
身体因失血而发冷,胸口的疼痛一阵一阵冲上来,却也渐渐钝了。少年的哭喊声还在林间回荡,沈抒遥按着伤,缓缓起了身。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活着——远离所有的纷争,一走了之。
但是这么走,一定会被发现。
这时,一只野狗在尸山里探起了头,喉咙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嘴角滴着血。瞪着绿幽幽的眼睛看着沈抒遥,似乎在打量这个新鲜猎物。
然而,狗还没来得及扑上去,人已经动了。沈抒遥手掌贴在湿润的狗鼻子上,拇指压住上颚一侧的骨骼,四指掐住下颚根部。动作幅度极小,但是发力特别准。紧接着手腕一转,直接卡住了咽喉。狗脖子很粗一般人是掐不住的,但外科医生堪比木匠与石工的腕力,手连带上臂甚至上半身的肌肉都发达饱满,不粗壮就不稳定,这跟机床底座都很沉重的道理差不多。
狗身变成一道绷直的弓,连一声惨叫都被掐断了。狗是最会察觉强弱关系的动物,后腿不由自主地一耷拉,怏怏地夹起了尾巴,倒在地上装死。
沈抒遥拾起一根白森森的骨头,朝远处一扬,落在少年身后。落地声像一声号角,野狗追着骨头跑了过去,跟玩飞盘游戏一样。周围的野狗也都躁动起来,狗群大乱,围着少年兴奋地不住高吼,形成一个层层收紧的包围圈。他手中的马灯晃动不止,火光映在脸上显得无助。沈抒遥早已藏匿在更深的阴影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藏蓝色的夜空飘着零星雪花,沈抒遥踩着泥泞不堪的土路,走了不到几步,竟疼得全身麻痹,不得不扶着树歇一会。
这时他想起来,日后官府为了陈尸鞭挞示戒,会不会来一具具地清点尸体?遂寻了枯草和燧石,放了一把火,一片红光在雪夜中显得格外凄艳。寒风在脸上割刀子,身后却是熊熊的火,雪花打在眼睫上,融化成冰凉的水。
眼看城门近在眼前,却发现越是靠近,那灯火越显得遥远,仿佛海市蜃楼。有那么一瞬间,他坚信自己被抛进了楚门的世界,仰头望着黑黢黢的天,不知道逃出去的阶梯究竟挂在哪一片云上。
只得找了一处破庙落脚,稍作喘息。
刚歇下来,身体就像打摆子似的,热时好似坐在蒸笼里,冷时又像卧在冰凌上。分不清是发了高烧昏过去了,还是精疲力尽睡着了,反正一靠着墙就失去了意识。
睡睡醒醒之间,感觉四面都是茫茫海水,更不知庄周梦蝶还是盗梦空间。
沈抒遥是被热醒的。冻僵了的身体乍然暖了,痒滋滋的。皱了皱眉,鼻尖飘进来一股烤肉的香气。
睁眼视线被火光晃了一下。木柴劈啪作响,迸出的火星跳跃着消失在空气中。
少年盘腿坐在地上,手里熟练地翻着烤肉,一张未脱净稚气的脸被火光映得暖黄。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浑身有多少没处使的劲儿一样,一举手一投足非常飒利。
整间破庙,沐浴着一种春草刚刚返绿、杨柳微微拂风的意外温馨。
沈抒遥自认为人睁开眼没有声音,但是少年像有心灵感应一样转过身来,满脸的伤都掩盖不住他的狂喜。剑眉星目,血色充沛的嘴唇,皮肤比小麦色微深,戴着一圈硕大的狼头围脖。一看便知是异域人,眼睛还带点绿色,月亮下面看,完全是狼不是人。
沈抒遥只是望着对方,等他开口。
“大小姐!您可算醒了……”少年声音抖得厉害,“我找了小姐好久,想找个庙求一求神仙,谁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说起来,好奇怪啊,这大晚上的还着火了……”
沈抒遥:“你受伤了?”
少年:“我扑灭了。”
沈抒遥听了,脸上先是一阵接一阵地白,嗓子像被什么堵了一下,吐出一口殷红的血。
少年脑袋都吓热了:“我去请大夫!”
沈抒遥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语气平静得让人发怵:“我是个死囚,你是个逃犯。现在去请大夫,你非得把命丢在这儿才甘心? ”
少年忙从包袱取出了一块绳子捆了几匝的油布,竟是一包金疮药。沈抒遥敷在心口上的时候,少年别过了脸,翻着火堆上的烤肉。可就在他吸了一口冷气时,少年又下意识地转头睃了一眼。只有远处的铜钟沉闷地响着。
一会儿,少年才小心翼翼地说:“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我又是怎么活的?”沈抒遥替他说了下去,语气听不出情绪,“我的确在鬼门关走过了一遭,连孟婆汤都已经喝过两碗了。所以不仅不记得为什么死而复生,甚至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敌还是友。”
少年的神情像被雷击中了一般,一下子六神无主。他半大孩子的拙钝心性,既执拗,却又容易打发蒙混过去,好像真信了:“小姐,您别吓我…我是小乌啊!啊,我是不是惹小姐不高兴了?对不起!我是个豆渣脑壳……”
沈抒遥说:“既死过一回就不再是什么小姐了,把我当作一个朋友便好。”
小乌大惊,差点连烤肉都掉了:“小姐是侯爵府上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我、我只是一个养马的奴仆……小姐是九天上的仙女,是我的主人,主人怎么可以这样说?”
“什么是主,什么又是仆?人贵在自重。”沈抒遥面不改色,声音冷得如同檐上霜,“事已至此,不如你我今日好说好散,日后各安天命。你走得越远越好,好生过你的日子吧。”
小乌说:“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留在小姐身边,侍奉小姐一辈子!”
他一口一个小姐,让人听了只觉得哑巴吃下黄连。
可是面前的小乌,一身破衣烂衫,却这般开心见诚,眼里满是无辜的坚决。沈抒遥想起方才扔骨头拖住他的那一幕,他却以德报怨,现在更是一副非跟定了自己不可的样子。心里不免产生了一种故意遗弃小狗没遗弃成的感觉。
沈抒遥岔开了话题,问:“这是什么肉?”
小乌赶忙把火上的肉拿下来,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香气扑鼻而来,献宝似的双手呈上:“是狼肉!”
沈抒遥心里一惊:“这附近我只见到狗,哪里来的狼?”
小乌挠了挠头:“不知道啊,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沈抒遥低头看见身上披的一整张兽皮:“这又是?”
小乌一笑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黑熊皮子,暖和吗?我刚刚扒下来的,洗过三遍了,啊,是不是还有味道?”
原来沈抒遥那冰冷的表情如果是一池静水,那么小乌接二连三的话,不得不使他生出了一丝涟漪来。
自己走了几十米的路已经痛不欲生,而这少年不仅突出野狗重围,还顺便杀了一头狼,扒下来狗熊的皮,接着瞬移一样找到了自己。现代社会这个年纪的男孩还在做奥数题,古代人已经是个战神了,卫青项羽怕也甘拜下风。
沈抒遥说:“你这身本事,跟着我太浪费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小乌听得直眨巴:“那难道小姐是坏人?”
沈抒遥笼统地说:“世上本无好人坏人之分,多的是坏的时候又不够坏好的时候又不够好的人。”
小乌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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