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可有好一段窄巴巴的，容不得马车经行，她却是想的什么事？若只是在心下转一圈就能成事，她何必想着得个马车的便利就好？怕是家中米粮堆满了木箱，铜钱直需用布袋子装了才能满足吧……

现实是，此番回程，她与陆桓若能在天黑前赶到乔家村就很不错了。

“连累你与我一同走路回去了……”乔小遇心下暗叹了口气，有些抱歉地对陆桓说道。

陆桓防着野猪肉坠下，无暇回头，只笑道：“这点路程不算什么。想我在书塾习书时结交了一名好友，我得知他父亲擅枪法，便也央着去学……他父亲很干脆地就收我为徒了，可那枪法竟却隔了两月才教。”

“而在那两月之中，我一下学堂便被师父使了绕他家门前的小丘陵跑步，直到明月高悬，才被放回家去歇息。”陆桓回忆起这段往事，心情便也跟着畅快了几分，道：“所以今日这几十里的山路，对我其实不算什么的。”

“我还当你是个身骄肉贵的富公子呢……”乔小遇呵笑出声，其余的话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林中草木繁盛，她担心陆桓不好留意脚下，便主动走到了前头，提醒哪些地方有个坑洼什么的——当中态度，直可以用“殷勤”二字形容。

“到底凭空多得了头野猪不是？”乔小遇忍不住暗暗乐呵。

她心下虽所求甚多，却也是个极易满足的——只不是当真到了毫无应对之策，且失了应对之心的那一刻，能多走一步，多好过得一日，便不算太糟。

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直像两条长竹竿一般。

乔小遇远瞧见自家屋后的那棵柿子树，激动地对陆桓指道：“你瞧，那处便是我家了。”

“你家竟不住在大村子里的？”陆桓侧头朝乔小遇看过来，几不可闻地低叹了声。

乔小遇听得这话，面上喜色僵滞了几分……她清楚陆桓话中所指究竟是什么。

若饥荒真有到临那日，她家里人守着这么一个空落落的院子，实是一件可怖之事，只怕那些在门前游聚的饥民所带来的恐慌感与花豹子一般无异，或是更甚。

“这样也好呢，耳中少听得些别人的家长里短，倒是清净许多。”乔小遇对陆桓微笑了笑，回身却紧抿了唇。

无意识间，她的牙齿将嘴唇上的那些皲裂开来的干皮一通撕扯，以至于渐沁出丝丝鲜血来，可人却浑然未觉……

走在她斜后方的陆桓听得她这话，脚步微缓，沉默地凝望着她那道单薄的背影许久。

……

渐走近了，乔小遇听得妹妹那哼哼唧唧的啼哭声，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那是我妹妹。”乔小遇回头对陆桓笑着解释了句，脚下步伐加快了些。

瞧得她的身形渐融入橘色的余晖当中，陆桓轻笑着紧拉了下手中的缰绳。

然纹丝未动……

陆桓有些诧异地回头朝黑风看去，见这匹蠢马痴痴望着道旁那条宽阔的河水，不禁笑着走近了些，轻挠着黑风说道：“等卸了你背上的东西，便由着你来耍一会儿。”

真是可怜见……

黑风兴奋地打了几个响鼻，才随了陆桓的步子上前。

乔小佩原是失了耐心的，一见是她姐回来了，连忙撒腿跑至门口，“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小小的人儿在这几日里是不敢表露出的担忧与疑问的，但这一瞬间却仿佛寻到了一个安心的空间般，使她能倾诉所有……

乔小佩的话音里不可抑地带了一丝哭腔，道：“你不知道，家里出事了！唔，也不是说家里出事了，而是长田叔家里的牛似乎染上了怪病……”

“怪病？可是牛疫？”乔小遇心下微急，但听着妹妹那断断续续的话音，不禁一阵皱眉。

乔小佩无措地摇头道：“我不知道，没人知道……”

乔小遇轻抚了抚妹妹的脊背，疑问道：“主要是这事和咱家有什么关系呢？爹娘也都不在家？”

乔小佩抿了抿唇，终得了几分空息得以理顺思绪，才应道：“长田叔家的牛如今口中溃烂，也有腹泻的症状，村里都传开了，何里正一口咬定是得了牛疫，领了人要去把牛拖出去宰了。”

“菜粉婶子自是不愿，且说何里正是为了之前那些个来村里投机收土豆的人公报私仇……双方争执了两三日，隔三差五地就在宝树哥家的院子里打擂台，爹娘也被叫去了。”

话及此处，乔小佩便觉着心口似堵了口气般，咬唇说道：“菜粉婶子硬说她家牛是被咱家拉去使了抄地后才出现的那症状，许不过就是普通畜病，哪里是什么牛疫……”

乔小遇闻言沉默了片刻，凝眉看向妹妹，道：“菜粉婶子是想叫咱家担责？可说怎么个担法？”

“或许也不全然是这个意思，菜粉婶子终究还是不愿意就那般眼睁睁地看着何里正欺到她家头上，带人便把那头值钱的大黄牛宰了的，不是么？”

乔小佩不想令她姐对乔宝树一家多生出什么想法，便试着把傅娘子的原话转述出来——只她的语气没能掩过其中纠结，且说这话时甚至都不敢去看乔小遇的神情。

“呵，这牛疫可传得真快，这都到拖罗河湾子里了。”

姐妹俩循声回过头来，但见一人一马静静地站在光影下，将院门口外堵了个实在。

陆桓朝前踱了两步，懒洋洋地倚在乔小遇家的院门侧边，目光里是一片清宁笑意，叹声道：“你爹娘既不在家，敢情就只有我帮你当苦力卸东西了？”

“怠慢了。”乔小遇收回神来，尽力作出一副释然模样，道：“我来帮你。”

乔小佩被这一幕给惊疑了片刻，只待陆桓走得近了，看清人满身的血迹泥浆后，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马背上还斜挂着一头野猪，此时因着绳套微松的缘故，那野猪头翻吊朝下，原含在口中的微热的血便猛地一下倒出，在石板上溅出两朵大小不一的殷红色花瓣来……

“小佩，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寻两三个干净些的口袋放在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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