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他为何这样做》
晚风习习,吹得廊下灯笼一阵摇曳,也晃碎了主仆二人的影子。
徐若依低低叹了口气,席间她看阿爹阿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知此事棘手,阿兄在刑部任外事郎,虽只是六品官员,辅佐郎中处理事务,但是这些年来公务繁多,这次去抽空陪她去寺里,也是母亲说了要为新出生的稚子祈福的缘故这才同意告了几天假。
她听父亲曾说起过,如今朝中重要官职皆被有名有姓的世家垄断,这些世家子弟并不以政绩为标准,崇尚的是老庄玄学,金浆玉醴。
至于刑部的案子,被视为粗鄙庸俗,每日恪勤匪懈,被视为污浊不堪。
曾今有同在刑部处理政务的世家子弟约阿兄去郊外的竹林喝酒清谈,阿兄只是一味的低头处理文书,那位世家子弟不满道:“何必沉迷于凡事俗物,倒不如一起去清谈,这般模样竟是个浊物?”
她的兄长只是头也不抬的回答道:“若不是我做这浊事,你们又怎么做的稳清官呢?”
如此回答,自然与之交恶,还得罪京中一大批的世家子弟,官场上也是仕途坎坷,还好顶头郎中倒是个正直的领导,并未十分搓磨阿兄。
若是有郎中保护,这桩事应该也轮不到阿兄去查吧,毕竟是这般棘手的事情,她也不想让兄长接手此事,更不想让徐家牵扯其中。
如此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很好。
等到了就寝时间,徐若依洗濯完毕后就上了床,胡思乱想了一会打算睡了,春桃见娘子呼吸渐渐平缓,便往香炉里添了些许凝神静气的香料,又走到床边放下床幔。
徐若依迷迷糊糊之际注意到了小桃通红的手背。
“这是怎么了”,她侧躺在床上,轻轻拉住了春桃的手。
“无事,只是刚才灌热水时一不小心烫了下,一会抹点娘子给的药膏就好。”春桃回答道,声音有些低低的,在昏暗的内室里显得有些发闷。
徐若依枕着头的手换了个姿势,撑着她在床上盘腿坐了起来,仔细将春桃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查看,灯柱还未灭,因此她清楚的看见了小桃的手背红白相间,边缘处还起了水疱,她小心翼翼的按了按,听见了春桃低低的吸气声。
“怎么不早些去用药呢?这下伤的有些重了。”徐若依声音中有些埋冤,一抬头看见春桃通红的眼眶,似乎是刚哭过的样子。
“怎么了?回来后府里有人给你脸色了不成?”徐若依温声道,她的迎芳院一共就两个大丫头,秋净几个月前便被她派去兄嫂房里帮忙了,想来回来这半天春桃也未被人责骂。
她见春桃抿着唇眼泪只是在眼圈里打转,心里有些着急:“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呢?”
春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凄厉:“娘子...我们村的大半人都去兴福寺帮忙做活计了,我担心...我担心他们都会被牵连,死在大牢里面。”
他们村这次除老弱妇孺外,成年男子皆去寺里做活了,她自幼无父无母,除姑母一家照顾外,便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这次的事情听老爷说圣上都动怒了,他们这些草野之民又哪里能有抵抗的能力。
他们被视为比畜生还不如的人,牛口之下,泥猪疥狗。
徐若依心里一惊,她都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下意识的往向窗台,那盆自己今日才精心挪到白瓷盆中的绛紫芍药,是集市是卖槐花的小姑娘的阿爹送给她的,说是为了答谢她的赐药之恩。
朦朦胧胧的视线下,绛紫色的芍药悄然绽放在夜色下,花朵开的极盛,又有些含苞待放的在下面,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不会,”徐若依说的有些艰难:“这件事又何至于迁怒旁人?只会追究那帮无法无天的盗贼的罪过,相信吏部会秉公处理的。”
“真的吗?”春桃泪眼朦胧的看向自家娘子。
徐若依缓缓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摸了摸小桃的脸:“早些歇息吧,别胡思乱想了。”复又补充道:“记得擦完药再睡觉。”
第二日,徐若依早早的来到了母亲的住处问安,阿爹阿兄寅时便出发去上朝了,兄嫂最近更是被母亲免了每日问安,只需要好好照顾好潜儿就好。
徐若依看了一眼朝食,是她最爱吃的鱼片粥和金丝饼。她忽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可是今日朝食不和你胃口了?”她一抬头,看见自己母亲担忧的神色,不由得叹气道:“我只是在担心昨天的佛头失窃这桩事,不知道后续还会产生什么风波。”只怕牵连到阿兄,后面的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这下徐母也没了胃口,也低低叹了口气。
堂内一时静默无声。
“夫人”“夫人”“小的有要事禀报”,门外传来何宽的声音和管家娘子的斥责声。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真是呆前院呆的越发没了规矩。”
徐母端坐在凳上,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沉静道:“让他来吧。”
何宽被放进来后,在地上砰砰就磕了两个响头,起身道:“小的在前门听路过的人说,大理寺昨夜连夜抓了除了方丈和主持以外的所有和尚,连这次在寺里做活的人统统下了大牢了。”
“只怕这次圣上是真动怒了。”
啪!徐若依听见身后茶碗跌落的声音,滚烫的茶水泼的满地狼藉。
她回头,看见了春桃苍白的和纸一样的脸。
…
大理寺狱内,小沙弥缩在监房的角落里,监房内有些潮湿,地面上分不清是水迹还是血迹,腥臭味一阵一阵的涌来,他有些想吐,长久的未曾进食让他胃部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这是他小时候长期挨饿导致的。
他记得他爹把他送去剃头那天,摸着他的头发道:“当和尚好,当和尚日后就不会挨饿了,可以日日都能吃上脱栗饭了,不用再天天吃土了。”
他的亲娘就是吃土吃死的,他已经记不得他娘的脸了,只记得他娘死的时候硬邦邦胀鼓鼓的肚子,像有铁块一样,摸上去冰冰凉凉的。
然后他看见自己头顶的头发像黑夜的云彩一样,轻飘飘的,一片片的飘落到了黑漆漆的地上,师傅说他以后就叫云海了。
他正在想天上的云彩呢,他的法号也有云彩,这是不是说他和佛有缘?
他摸了摸头顶的戒疤,他记得那天是在半夜烧的,用枣泥点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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