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炭温酒凉》
燕城?
她虽未外出走动过,却也知晓王都周遭的城垣。
最为富庶的,无非就是东边的阳城,最贫瘠的,便是东南的燕城,这燕城小,位置也不好,据说时常发旱灾,农耕之事在燕城多半是走不通的,早年间燕城人纷纷都做了商贾,大多迁居至王都,如今那地方人烟稀疏,是个令人头疼的贫瘠之地。
这少年衣着朴素,看起来并不像商贾人士。
“你自是从燕城来,家中双亲可知晓?”她顿了顿,又道:“本宫这丝绸买卖不是儿戏,我看你年纪尚轻,还是莫要胡闹了。”
她轻咳一声。
安邵闻言抬眸,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迷惘。
“草民斗胆,揭了这昭示确实不是为做生意而来,”他声音很轻,似是有些害怕道:“草民骗了殿下,可草民有苦衷,望殿下明鉴!”
他双膝跪地,语气却坚决。
闻言,掌事宫女皱起了眉,大抵是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能被个青年人骗,高声斥责道:“你这混小子竟敢欺瞒我,我是看你样子老实忠厚,才带你来见王后,王后岂是尔等想见便见的?若有苦衷,自有县狱替你伸冤,若是不成,还有廷尉府,何须跑到王宫来?”
说着便要拉起他赶人走。
安邵慌了,摩挲着双膝往一旁走,躲着掌事宫女,焦急道:“不要啊姑姑,草民真的走投无路了,”说着又看向蔡泱,蔓延哀求道:“求殿下听草民一言!”
瘦削的青年就这么跪着躲着,年岁不大,皮肉白皙,能看出来是个未涉世的、娇生惯养的孩子,想来是真的遇上了麻烦事。
蔡泱叹了口气:“罢了,本宫听你一言。”
安邵眼里徒然增添了些光亮来,欣喜道:“谢殿下!”
掌事宫女见状,也不好再阻拦,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琉霜也蹙起了眉毛,心里想着这一天天的糟心事怎么这般多,警醒道:“你最好从实招来,莫生事端,这里是王宫大内,若是你再耍花招,便将你痛打五十个板子,下了牢狱去!”
安邵闻言,心里“嘭嘭”乱跳,抬头看高位上的女子,面颊止不住的泛红,垂首下去不敢再看,声音清晰明朗:“草民家本是燕城的商户,手上做的生意是纺织生意,草民表叔叔家中则是做运送货物的生意,殿下兴许不知,几十年前,燕城并不是今日这般贫瘠,燕城四通八方,道路宽阔,是个商贾来往密集的好地方。”
他顿了顿,从容不迫道:“殿下明鉴,草民是个年纪轻的,燕城家中的生意被贪官打压,那廷尉府与县狱狼狈为奸,做出假账目逼迫草民家中上缴银钱贿赂,无奈,家父便将私产全藏了起来,经表叔力助偷偷运到了王都,草民看不下去,便躲在货车里跟来了王都。”
“如今那贪官以为草民家中破产,便发狠要将草民一家都下狱,草民今日是斗胆叨扰殿下,可草民就算是含泪九泉,也不能看着亲人枉受牢狱之灾。”
安邵言恳意切,说到最后又些激动。
他低眸,又小声嗫嚅:“王上与王后素有贤名,草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想着寻到宫里来,草民信殿下会给草民一个公道……”
话罢,安邵骤然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琉霜蹙眉:“放肆,王后也是你能妄议的!”
蔡泱摇头,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人。
她现在方知晓,魏时崇接手的这个柔伊,没事怎样的满目疮痍。
王廷脚下,贪官竟敢如此肆无忌惮,边陲城垣内外勾结随意私贩物件......
她闭了闭眼。
“你先起来。”
安邵抬头,额间一片淤青,眼里是不尽的感激。
“谢殿下,草民就知道殿下定会听草民一言。”他高兴地爬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衣摆上的土灰。
貌美且心善,世人都说王上娶了个东辰的女人,肆无忌惮、目中无人,是个冷血的,可今日一见,他就知道,王上娶的定是个极好的人。
蔡泱莲步轻移至他身边,面上带着忧愁。
她记得魏时崇那夜曾说,不忍百姓深陷战火。
可如今,她不明白,魏时崇当时也需要她吧,可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东辰在做小伏低?
柔伊打不响那场战争,因为魏时崇一定知道,那时的柔伊早就内忧外患、朝局动荡不安。
他登基伊始,需要东辰助力。
只是,他为何不能放下姿态来,好好的提亲迎娶,定要制造出一番假象逼迫东辰媾和......
她抿唇,心里有些愤懑。
“殿下?”安邵歪着头,见她蹙眉发呆,便喊她。
蔡泱回神,缓缓舒出一口气,准备先解决眼前事。
“贪官污吏,也是王廷的过失,你是个有胆识的人,本宫不会怪你,待本宫查清,若你受辱,本宫也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闻言,安邵咧开嘴笑了:“谢殿下!草民感激不尽!”
“只是,”蔡泱清了清嗓,故作深沉道:“你欺瞒本宫假意贩卖丝绸之事,总要给本宫一个说法。”
说实话,蔡泱还真的不信这个毛头小子有经商的本事,却信得过他的胆识,若是加以培养,日后必定成才。
安邵的笑凝在了嘴角,不解。
他还是要被治罪吗......
“不知殿下......要如何责罚草民?”他微微咬着下唇,声音很轻:“草民甘愿受罚,只是恳求殿下,草民一人之过,莫要牵连草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蔡泱颔首,沉声道:“自然。”
“你说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那本宫便罚你到司衣局,帮着掌事姑姑将这月新出的布料卖出去吧。”
“啊?”安邵张大了嘴,不可置信。
他在家里是安稳过清闲日子的公子,这些买卖上的事爹娘还从未教他涉猎,采买纺织的活也自有做工的人干,他怎么会在街头、铺面上做买卖呢?他也不会啊。
“草民愚钝,草民......还不会做买卖。”他挠着后脑勺,面上为难。
蔡泱看着他,轻笑一声:“本宫知道你定是毫无经验之谈,就是如此,本宫才让你去尝试,掌事姑姑在宫中多年,一直统管司衣局大小事务,自本宫将桑蚕的作坊挪至司衣局后,掌事姑姑也是尽心帮着本宫打理。”
掌事宫女站在一边,面上虽拘谨,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你跟着掌事姑姑,定会学道不少东西。”蔡泱转身。
“可......”
她偏头,神色犀利,安邵瞥见,便不敢再吭声。
“你在王都先住着,燕城的事,本宫自有定夺。”
安邵暗暗叹了口气。
这王后是个好脾气的,可掌事姑姑不是啊!跟在她身边定是要被训斥的体无完肤。
随后,两人出了殿门。
琉霜搀扶着蔡泱,心中疑惑,便问:“殿下为何要让他跟着掌事姑姑做买卖?他一个样子痴憨的,不知会不会干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麻烦事。”
这可绝不是胡说,那青年人看着细皮嫩肉,说话笨拙,神色看着也不是个精细之人,一看就是娇生惯养不愁银子花的公子爷。
蔡泱敛神。
“你可是听清他姓什么了?”
琉霜颔首:“自然,他说姓安,名邵。只是不知是哪两个字。”
烛影在屏风后晃动着,蔡泱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沉声:“自然是‘使江水兮安流’之安字。”
琉霜一惊。
之前陪蔡泱归置典籍书册,两人在《柔伊·地理志》中曾看见过燕城,而伴随着燕城名讳的,便是安家。
“燕城,地处柔伊腹心,其四通八达乃交通要冲。西连繁华富庶之境王都,往来商队如织,满载绫罗奇珍。东接塞外,官道交汇,每日车马喧嚣,人流如潮,燕城中,则有富可敌国的商贾之族——安氏。”
“安府坐落城央,先辈慧眼独具,扎根燕城,凭借着燕城的位置,货栈遍布柔伊,以纺织起家,燕城的集市中,诸多店铺皆为安家产业,安家之名,在燕城如雷贯耳。”
蔡泱看着桌案上的茶水,眯了眯眼。
*
曾显瑜没死。
他是北部人士,多年来江湖浪迹,只在魏时兆身边的时间最长。
年轻时结交一挚友,名谌梵昇。其人聪慧无双、博闻强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曾显瑜觉得,谌梵昇应是没有短板之人。
那时他们还年轻,曾显瑜崇拜谌梵昇,便整日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谌梵昇也从不觉得厌烦。
那年,柔伊的冬日很冷。
谌梵昇受黎洚赏识,进府做了幕僚,同时也为一个王子授课。
以前两人日日作伴,可从那之后,曾显瑜便很少能见到谌梵昇,有日他矗立大雪中,青衫上白茫茫一片,他望着黎府的大门,等到的只是一句“谌夫子今日留府为小姐和王子授课。”
那日漫天雪白,西北的风总是彻骨的寒冽,他衣衫单薄,只觉得被冻的满身疼痛。
他走了,不肯在回头看一眼。
自此,黎府门前再无那个身着青衫等候的人。
直到有一天,曾显瑜再次去黎府寻谌梵昇,他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受王后赏识,叫他入左贤王府教导魏时兆。
可谌梵昇却蹙着眉告诉他:“魏时兆没有君王之相,而他和魏时崇之间,必要有一番争斗。”
“你莫要去了......”
谌梵昇重重叹息,劝阻。
可曾显瑜却觉得他是不想看见自己有好前程。
他嗤笑一声:“就凭你手上那个没远见、不受宠的王子也敢和左贤王争斗?莫不是大哥你妒忌小弟能辅佐左贤王,心生怨怼吧?”
是人都知道,下一任柔伊王,定会是左贤王魏时兆。
魏时兆是柔伊王与王后的独子,自小便是王廷千宠万捧长大的,背靠王后母家,手持兵权,其人也是能文能武吗,除却脾性不好之外,几乎无可挑剔。
而魏时崇,则是外族一个身份卑贱的女人留下的血脉。
孰轻孰重,世人心里自由分晓。
谌梵昇大抵是未料到曾显瑜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心中百感交集下,只沉声:“你若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曾显瑜素来相信谌梵昇算无遗策,可这一次,他蒙上了心中的双眼,宁愿相信谌梵昇是猪油蒙了心,开始胡诌。
“你莫要狡辩了,其实心里很羡慕我吧!”
谌梵昇摇了摇头,不愿跟他因为此时争执,他算到不会与曾显瑜长久,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可他也是真心将曾显瑜视作至交,凡是都为他考虑一二,可他终究不能自欺欺人违背天命,明知不可为却执意要为,到头来只是孽缘一场,不欢而散。
他转身要走。
曾显瑜甩袖,突然朝他大喊:“我会证明给你看,天命可违,人定胜天。”
后来他出门,碰见了那个衣着朴素,小脸还有尘垢的男孩。
一双浅色的瞳目实在是惹眼。
而魏时崇就这般看着他,眼神中满是野性与肆意。
恍惚间,他好像及明白了曾显瑜为何如此信他。
后来,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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