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雪微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前，抬手按了门铃。

很快，门被打开了。

家政阿姨王姐看到涂雪微，亲昵地说了句“雪微来了啊”，转眼看到她身后的陆西林，又招呼道：“小陆医生也来了啊，你今天是来给曾老师检查身体的？真是巧了。”

陆西林猜王姐还不知道涂雪微和他现在是个什么关系，他也没去解释，附和了两句，跟着涂雪微一起进了屋。

“曾老师，雪微和小陆医生来了。”王姐冲书房喊道。

王姐的话音刚落地，曾玉蓉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涂雪微看她袖口沾了墨水，走上前问道：“外婆，您在画画？”

“闲着没事，随便画画。”曾玉蓉说完，将目光投向陆西林，喊他：“小陆。”

陆西林立刻回应她：“曾老师，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我听你的话，按时吃药，适当锻炼，身体好多了。”曾玉蓉说完，看了涂雪微一眼，又对陆西林说：“小陆，你今天过来，不是给我查体的吧？”

陆西林挠挠头，神色不太自在，下意识看向涂雪微。

涂雪微不拐弯抹角，问曾玉蓉：“外婆，我妈都和你说了吧？”

曾玉蓉轻叹一口气：“她跑到我这儿来吐苦水，把你骂了一顿，说你叛逆期还没结束，以前不听她的话，现在为了和她怄气，随便就和人结了婚，简直要把她气死了。”

涂雪微了解陈嘉懿，她骂的绝对比曾玉蓉转述的要难听。

“你啊，这次是真的有些过分了，婚姻大事，怎么能儿戏？”曾玉蓉轻轻点了下涂雪微的鼻子。

面对一样的指责，涂雪微对曾玉蓉可比对陈嘉懿温柔多了。她没有顶嘴，而是挽着曾玉蓉的胳膊，故意问道：“外婆，难道您不满意我给你找的外孙女婿？”

说完，她和曾玉蓉一起看向陆西林，陆西林神色一凛，莫名地站直了身体，就好像接受检阅的士兵。

半晌，曾玉蓉道：“小陆人是个好孩子。”

陆西林得到这个评价，先是有些得意，随后意识到自己是要和涂雪微离婚的，从曾玉蓉这里得到夸赞，并不是什么好事，就有些懊恼。

“您既然觉得他不错，那我让他做您的外孙女婿，您不应该高兴才是吗？”涂雪微笑着说道。

曾玉蓉拍拍涂雪微的手，柔声道：“我不是不满意你嫁的人，只是你之前不是和……”

她说着顿住了，眼神往陆西林看过去。

尽管话没说完，陆西林还是知道曾玉蓉打算说什么，无非是想提沈成渊，又碍于他在这儿，不想让他难堪。

涂雪微也听出了曾玉蓉的意思，她没有避讳，直接说道：“外婆，法律上没规定不能移情别恋吧？”

陆西林怔住。

嚯！他还是第一回见到涂雪微这样，能面不改色地把违心话说得这么坦荡大方的人，真是不怕遭雷劈啊。

曾玉蓉显然也是让涂雪微直白的态度给弄得失语，她见陆西林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也不再刻意避讳，否则显得此地无银。

“就算你移情别恋，也需要循序渐进，怎么能一下子就结了婚，太冲动了。”

“外婆，您之前不是和我说，爱情就是盲目冲动的吗？要不然你也不会不听太公太婆的话，嫁给外公这个穷书生。”

“我和你外公那是……”曾玉蓉尚要分辨几分，最后又摆摆手，作罢了，“算了算了，你这孩子，没理也要搅三分，犟起来谁也说不过你。”

“我啊，也是帮你妈妈说你两句，你听得进去最好，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回头在她那儿也能交差了。”曾玉蓉虽然是在数落，但语气并不十分责怪，甚至带着几分宠溺。

涂雪微知道曾玉蓉不像陈嘉懿，总爱逼着她干不喜欢的事，当即笑了，抬手揽住老太太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曾玉蓉拿这个外孙女没招，摇摇头，对着陆西林无奈道：“小陆，雪微以后就要你费心照顾了。”

陆西林难得看到涂雪微撒娇，一时出了神。听曾玉蓉喊他，又说了“费心照顾”的话，下意识接道：“我会的，您放心。”

说完他才惊觉不对。

在医院待久了，每天找上门让他费心照顾的病人家属没有十个也有九个，他刚才注意力不集中，听到耳熟的话，像是被触碰了关键词，条件反射就接了话，回过神时已经晚了。

陆西林对上涂雪微意味深长的眼神，心头一跳，刚想开口和曾玉蓉坦白自己实在担不起照顾涂雪微的重任，话还没出口，就被曾玉蓉递过来的一封红包给堵了回去。

陆西林：“……”

曾玉蓉举着红包，和蔼地笑道：“按理说，新姑爷进门，长辈都是要给红包的，我猜嘉懿应该没有给你，所以就自己做主，给你包了一个。”

陆西林的表情刹那间变幻无数，可谓十分之精彩。除了小时候逢年过节，他已经好多年没收过红包了，病人家属倒是私底下给他塞过几回，但他从来没收过——他发誓！

陆西林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了还能收到长辈的红包，还是当姑爷的红包，当的还是涂家的姑爷。

“拿着。”曾玉蓉又把红包往前递了递。

眼前这个红包比病人家属偷塞的还要棘手，收病人的红包顶多背个处分，收下曾玉蓉的红包，那可真会要命。

陆西林如临大敌一般，后退一步，抬起头艰难道：“曾老师，这个……我不能要。”

“不过是个彩头，你不要有负担。”曾玉蓉道。

陆西林还是摇头，一脸的坚定，就好像曾玉蓉的红包是考验干部的糖衣炮弹一样，誓死不收。

曾玉蓉叹了口气，刚要收回手，涂雪微先一步抽走了那个红包，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了陆西林身上风衣外套的口袋里。

她拍了拍他外套的口袋，抬头笑着对陆西林说道：“外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扫兴。”

涂雪微分明是笑着的，陆西林却被她看得背脊一寒。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陆西林明明没有什么把柄在涂雪微手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由来的怕她。他把这归结于心理阴影，想当初他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看到那样可怕的场景，幼小的心灵很难不留下阴影。

曾玉蓉在一旁，见陆西林完全被自己的外孙女压制住了，不由失笑。虽然说闪婚胡来了些，但说不准阴差阳错，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曾老师、雪微、小陆医生，可以吃饭啦。”王姐从厨房里走出来，喊道。

曾玉蓉招呼道：“好了，都别站着了，去餐厅坐下说话。”

陆西林把手摸向外套口袋，想把红包拿出来还了，抬眼见涂雪微盯着自己，一个激灵，又把手放下了。

涂雪微嘴角一勾：“吃饭去吧。”

陆西林挣扎了下，最终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去了餐厅。

一顿饭吃得很融洽，曾玉蓉完全没有为难陆西林的意思，对他的态度也和以前一样亲切，这反而让陆西林难办了。

他本来以为曾玉蓉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和涂雪微这桩离谱的婚姻，说什么都会劝她和自己离婚才对，哪知道老太太这么开明，竟然一点儿棒打“鸳鸯”的意图都没有，从刚才到现在，只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这就完了？

难道艺术家不管男女老少，接受度都这么高的吗？

陆西林心里郁闷，不知道回去要怎么和沈成渊交差，正出神间，有人拿胳膊杵了他一下。

涂雪微看他：“你在想什么，外婆问你话呢。”

陆西林回神，看向对面。

曾玉蓉蔼然地再问了一遍：“小陆，你父母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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