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浓》
昭和七年,宴州。
春山望楹,石暖苔生。宴州春日多雨,早晨将将落罢一场,薄雾自城外青山漾起席卷全城,待至平阳坊顾府终于明朗。
偏门后的一处檐廊下,周杞真望着奴仆们井井有条地准备今日宴席,却越发地烦躁,他转了个身盯着门连连吐气。
正对面一小厮从偏门外跑回来,喘着粗气,“周总管,还没见着青怡姑娘的影子……”
“那就去医馆找,赶忙叫她回来。”周杞真眉头皱紧,连忙挥起手唤人再出去。
今日是自家大小姐顾锦月的生辰宴,大人特意宴请京中一众权贵,唯恐招待不周,府上众人一早便忙活起来。本着不必请如此多人,但大人同夫人知晓大小姐钟意丞相容回,单请人来意味太明显,倒不如都请了。
说起这位容大人,身份着实不一般。其乃当朝陛下从兄,其父亲是已故的端荣太子,母亲是勍国北周的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小小年纪便封了亲王,得封号“宗”,仕途一帆风顺。再者,这人生得一副好面孔,是京城多少未出阁姑娘的梦里人,却偏偏挑剔得很。
这不,容回头两次来顾府茶只抿了一口。周杞真想,大概那一口都是出于礼数。
好在上回来,终于饮罢一盏茶,还夸了句好。等人走后一问,才知道那茶是府上婢女许青怡沏的。所以早在前两日就唤人当日切记在夜宴前沏上茶。
可眼下已经酉时一刻,离晚宴开始只差半个时辰,却还不见她许青怡。
周杞真烦躁地度着步子,最后干脆大步迈到门口去,猛着擦亮眼望街道望去。
“周总管!”
淡雾朦胧里,一个青绿色的身影拎着两包药贴快步迈上长石阶,她身上那件中规中矩的婢女服因为赶忙已然有些乱了,青丝沾上水雾隐隐约约分缕,又狼狈又好笑。
“周总管,我回来了!”
“你这是去哪了,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许青怡将将言罢,周杞真劈头盖脸一顿骂输出。
而那人却咧开嘴,提起手上的东西在他面前晃,眼神明亮有神,没有一点理亏的模样。
“这事真不怪我,一个时辰前夫人唤我去医馆给老夫人拿药。”
“什么医馆要去一个时辰?你莫不是在路上贪玩了?”周杞真冷着脸,放眼京中最好的那个医馆,最多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就能赶回来。
而她许青怡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有点外出的时间,就恨不得待得越久越好。
许青怡头顶乌压压的天,心里大喊冤枉,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就是平日里去那家,今儿人多得很。您瞧我这般,哪里像是在路上有耽搁的模样。”
周杞真这才来得及看面前人的头。一路上雾气湿重,她一头青丝披在脑后,已经隐隐分缕。本来面色红润的脸,此刻泛起冷白,几缕黑发贴在脸侧,倒显长眉似青山,如堕千里雾中,一双杏眼水润光亮似春日水波横。
半年前,许青怡将将来顾府,他便记下了她。不是说这人姿容寰世绝美,这京城美人多了,到最后看多是一个味道。而许青怡不同,这人面容称不上绝色,可那对眉眼倾世独有又纯又媚,再论起那身段来,整个人也算是倾国倾城。可眼下正事要紧,他顾不得再多想。
“赶紧的,把药煎了给老太太送去。”周杞真一边把两贴药递给边上的小厮,一边拉着许青怡望内院走。“你赶紧去把茶泡了,一会儿端到……”
不等他说完,许青怡萎萎地打断,“您这段话说三百回了,我真的记下了。”
“我就怕你记不住!”
听到这话,她忽地定住,慢吞吞地转动脑袋面对周杞真,“那茶为何非得我来沏,给谁人喝?”
话说了这么多回,她还不知道为何呢?本来不感兴趣,听多了便越发好奇。
何许人也?
“还能有谁啊?自然是容相!”这人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府上下人嘀咕客几日,还能不知。
许青怡没有动,愣在原地。
周杞真见她顿住不走了,顾不得男女之防,上手拍她纤细的肩膀示意快走。
那刺耳的两个字,如同一瓶镇静药汁在一片嘈杂声中措不及防灌入她的耳朵,沿着大脑一路向下,原本蹦蹦跳的心脏好像停住了,连着呼吸脉搏一起停止。
容相,容回……
她兀自愣着,并未注意到周杞真的动作。
好半晌,见她没有反应,周杞真终于忍不住推着人肩膀就要走。
手甫一再上肩,许青怡才敏感地两小步跳起来,防贼似的双手交叉护在肩上,“你作甚?!”
周杞真盯着空空的手心,气笑出了声,“我方才手就在你肩上了,你现在才有反应?”
“少发呆,干正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尴尬地咳上两声,“不急,只是沏个茶。”
倒提不上什么手艺,只是上次容回来她将茶叶换了而已。
对上周杞真认真又质疑的眼神,许青怡叹了口气,“容大人不饮酒,茶只需宴开端上去就好,泡早了影响口感。”
周杞真一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说了几个“也是”。
许青怡心下松了口气,陪了两个笑。正要跟着他走,却险些因为他的忽然止住而撞上。
不等她开口,周杞真便带着疑惑问:“你一个小小的婢女,如何知道大人不饮酒。”
许青怡心里猛咯噔一下。
——
暮色四合,顾府一道张灯结彩。许青怡端着案同其余奴仆们立于檐廊下。舞乐皆已就位,府上一片热闹欣然。
她顺着垂花门望去,周杞真正笑着接待客人,待几个挺拔英朗的身影跨入门时,他声音亮了亮,“容大人、陆大人、穆大人快请进。”
这声音一出,霎时,周遭声音都低了下来。她不禁屏住了呼吸,胸口下一下地起伏,旋即耳畔只剩下低声嘀咕声。
“这三位,是多少小娘子的闺中梦里人啊……”
“那还用说,长得真俏。”
“左边那位就是容相吧,果然姿容‘绝美’,名不虚传。”
“别看了,那不是你能肖想的人,你可不是顾家女。”
……
声响断断续续,错乱交杂,果不其然又听见了谁想和宗亲王府做亲家一类的话。
许青怡合上眼,又缓缓睁开。目光所及,一红一紫一黑三个身影,偏偏黑色的那个被她眼前的廊柱挡住了大半个身子。
少时,只见顾家老爷刑部尚书顾启上前迎人寒暄几句。罢了,那人向前走上两步,整个人这才完全落入她的眼底。
望见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呼吸都慢了一拍。
那人身量颀长,一袭黑色金纹常服,腰间别着块镂空竹节玉佩,有松姿玉山之仪,清冷矜贵。
再往上,是一张光风霁月、玉树临风的面容。大抵是着常服,少了几分官威,又是同陆时雍和穆良朝二人一块,人显得随和不少。
眼见着这人已经朝这边走来,许青怡心下不由得紧了紧,连忙垂下脑袋。
容回这个人,她也算得上熟悉。两年前远在边邑,他浑身是血倒在草丛里,尚是医女的她路过心生不忍把人拖回了医馆。当时,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求而不得。再后头,她得知他是天家人,是大晋最年轻的丞相,才无力再执着了……
她兀自回忆着,周杞真已经走到她跟前,给她使了个动作。
她猛地清醒过来,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是是是,这就去了,总管放心。”
容回那桌离众人远,又只有五六个人,分别是三位和他们的贴身侍卫,可浑身的不自在还是叫人难受。
深呼吸后,她笑着同另一个端酒壶的同伴到了桌前。许是她们两人皆低着头,桌上的人一时未发现不对。
“大人喝茶。”放下案,给暗纹黑瓷茶盏浇上茶水,双手稳着要递与容回。
许青怡喉咙细夹着声音,努力低着脑袋,容回大概认不出她这号人来。
身侧,那人头也不抬,淡漠地接了过去。
不等她松口气,刺儿头陆时雍一听顿时乐了,朝着容回嬉笑,“怀卿哥,不错啊,还特意给你备了茶。这是知道你这风寒未愈啊——”
顾家长女倾慕宗亲王,陆时雍知晓。
他母亲是渠城大长公主,于是他要唤容回一声表哥。二人自小亲近,可他这个哥不近女色,二十有三仍不愿成婚。他不替他哥急,可碰上有人倾慕他哥便立马来了兴致。
更何况是顾家女,这样相配的女子。
陆时雍说着手便揽上容回宽厚的肩,容回瞥他一眼面不改色地拂开,随后浅浅抿了口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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