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一跟着起身，将扔在一旁的野战包甩到背上。

徐八一刚站起来就左摇右晃，然后跪倒在地。

“哈哈哈哈……”但她还有力气笑，“其实我真走不动了，不骗你们，我不想拖你们后腿。”

后面追赶着的三个士兵在一点点拉短与他们的距离，看起来也是强弩之末，但至少他们没有停歇。

伍六一面色沉了下来:“什么叫拖后腿，徐八一你这么说有意思吗？”

徐八一唇色完全失去了血色，她在心里祈求匮乏的意识慢点儿流失，她低声道:“你别生气……”

伍六一不管不顾地拖起徐八一，甘小宁也赶紧上前一并拖着。不一致的步调让三个人都有些吃力，尤其是被架空的徐八一完全是两人的负累。伍六一改变策略，他将自己的野战包背到身前，然后自个儿单独背上徐八一。

甘小宁看着空落落的手，心里清楚这是比两人搀扶更好的安排。

徐八一也没有拒绝伍六一的强硬背负，因为她已经闭眼了。她的鼻息喷在伍六一的后颈上，那是很轻浅的气。

前边一千米的林边停着一辆越野车和一辆救护车，袁朗和几个卫生兵正等在那里。

一千米对于此刻的伍六一来说，几乎可以称之为遥不可及。

徐八一在他背上说话，声音朦胧像梦呓一样:“昨晚我梦见连长对我生气了……他说我背叛了钢七连，他要把我从钢七连除名……”

风轻轻地吹过树林，树叶窸窣作响，这片山林往外有一片闹市，但那闹兮兮的市声，经过远山密林的层层过滤后，已经听不见了。

伍六一和甘小宁跑得牙关紧咬呼吸沉重，他们为了听清徐八一在说什么，刻意放轻自己的呼吸。

“我吓醒了，醒来后很高兴……因为我知道他再没有资格将我除名，我才是钢七连留存的最后一个兵……而他不是。”

伍六一叹息着肯定她:“是，你是钢七连留存的最后一个兵。”

徐八一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已经陷入无尽的黑暗漩涡。

离终点只有五百米的时候，有一个陌生的士兵死拼一般发力，超越伍六一和甘小宁后来居上，比起身负重担的两人，他跑得要轻松许多。

士兵跌跌撞撞地冲到越野车边，倒下，瘫地，全身力气耗尽。

他成功占据一个名额，旁边的医护人员立刻上前将他扶起来，但袁朗没有对他施以半点目光，因为他的所有心思全放在距离终点两百米的三人身上。

甘小宁喘着大气陪伍六一跑完最后三百米，在剩下的最后两百米线上，他停在伍六一身后:“兄弟，我也走不动了，你带着八一去吧。”

伍六一站住脚，惊恐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家伙。

甘小宁笑着说:“我就图一乐，真不想去，听说A大队严的要命，我还想轻松混日子呢。”

这话原封不动传到袁朗耳中。

“你放屁！”伍六一忍不住骂他:“是谁在来之前说看到他们就想到打仗两个字，说他们纯粹，你不就想成为这种纯粹的人吗？！”

甘小宁苦笑:“纯粹且残酷，他们都是标杆中的标杆，尖子中的尖子，你看我是尖子中的尖子吗？实际点吧，我不是，我不愿意去做一个垫底的人，老A也不会收一个垫底的人，不是吗？”

伍六一被他的话镇住了。他从甘小宁的眼睛里看到了认真和让步，其实更多的是让步，为了让出仅存的名额。

伍六一身上的所有重量加起来足以称得上是千钧之重。如果再来一根稻草，甚至只是一根毛发，都有可能将他压死。

伍六一一句话也不说，只能拼了一般往前走，算不上走，只能说一步一硬挪。

袁朗静静地看着，这段等待他挪到底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在这之前，他并不打算接收军官以下的人进入老A。当然，徐八一是例外。所以他想的内容是——是否要为伍六一做出破例，因为第一名到达的是一名少尉，这符合他的需求。

但对于士兵，参加考核是锻炼他们的机会，他完全可以不给予任何名额。毕竟考核解释权他全权在握，想找理由淘汰一个人那简直太容易。

甘小宁在伍六一身后带着哭腔:“这是我从钢七连离开后最开心的两天，让我知道我还是钢七连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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