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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荷种植指北》

12. (此处七张,均被撕去)

次日晨间,乐擎枝起的比齐遐早,实是罕见。

他头发也忘绑,蹑手蹑脚出了寝室门,冒薄雾,越过掺混粉白花瓣的水洼,第一个进了学堂坐下,沾墨提笔,准备在空白纸上留下什么痕迹。

写,情,笺——看连环画上面都是这么做的,远兄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笔尖滞空,心里话一缕也蹦不出来。

“擎枝小弟?你今日怎来如此早!还没梳头?!”向来最早进学堂的同窗陈甲进来,有些震惊。

乐擎枝被吓一跳,猛然下笔,在纸上胡乱写了几个音:“续写下乐谱。”

陈甲疑惑地看他一眼,而后又正色:“好吧。”

“嗯。”

继续写,还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之后不一会儿,一位长得水灵灵的高马尾美女,穿着武科生的衣服,在门口探头,观察几下,便背着手走了进来:“请问齐学长是在这里吗?”

“姑娘,你指的是齐遐吗?”陈甲笑笑,熟练地伸手指向乐擎枝的后方,“他的位子在那位学子背后。”

“是的!谢,谢谢你。”她身板高瘦,语气却甜柔,羞答着那张堪比西施脸,快步靠近乐擎枝,靠近他身后的位置,在书案上留下一笺夹了小杏花的信封,随之转身,以同样的步伐离开。

陈甲痴痴盯着这位女子背影,直至她远去,再回头看仍没写出半个字的乐擎枝:“她真漂亮…擎枝弟你知道的吧,那佼人可是我们的校花!齐遐这小子,艳福咋就这么好呢!”

校花?有点印象。

“她就是罗菀?”

陈甲用种挑逗的语气答:“没错!唉,好好奇那信上写的什么哦。”

乐擎枝哪儿来教室这么早过?自是第一次见别人给齐遐送情笺的画面,何况还是这么个大美女。和陈甲闲扯完几句,就偷摸转身,凝眸方才罗菀送给齐遐的信笺与小花。

漂亮且精巧。

一股子酸涩涌上心头。

“小少主哟,发带都落下咯。”

齐遐在乐擎枝发呆的片刻坐去了自己座位,递出指尖绕着的深蓝细缎。

擎枝装作啥也没想,慌乱用手勾梳勾梳头发,接过发带:“哦!哦。”

情笺再寻常不过,世间太多太多了,你收到的应该也多了,我换种吧。

这日,四月十四。

午间,放课后。

齐遐并未与另外二人同行去食堂,有事,单独去了史学先生那一趟。

待回来整理书册时,学堂无人,但桌上,放有一张折叠成四方形的洁白信纸,边边角角对的很整齐,和他平日放去乐擎枝桌上的十分相似,但上面是用淡墨勾出的五瓣莲。

展信,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今日申时放课,静心亭央,新曲与奏。”

申时,齐遐下了武场便直奔静心亭,只见亭中,一人伫立。

亭中这人到这么早,十有九成是逃了课,在这候着。

小少主今日辫子还是扎歪了,穿着宣明学子服,手持一管竹箫。

黄昏透过杏花枝瓣落在乐擎枝肩背,勾出几缕发丝,剩下的,鎏金一般漏泼在地上、木柱上,破败的旧亭竟显了几分生机。

昨日春雨洗刷过的台阶水波粼粼,浮光掠金,映照亭心人身影朦胧。

如梦之间,齐遐有些看不清亭中人面庞。

“齐遐,这是我第一次作曲,是送你的生辰礼。”

乐擎枝举起箫,轻轻搭去唇边。

曲起,

曲终。

“甚是柔美,好听好听,我现在浑身通畅,耳目清明,仙乐!敢问大师此曲可有称名?”

“此曲无名,暂未想好呢。”

乐擎枝笑一声,面色欣喜明媚得像身后那夕辉下的花儿。

他攥着手,攥着箫。明明什么还没说呢,面上却已不禁染了绯红。

“你以前从没告诉过我,但我现在都知道了,你喜清淡,你喜欢文学,喜欢史学,你喜欢读兵书……但除了这些,还有吗?”

比如喜欢什么人?

乐擎枝本准备这么说,可太肉麻,实在难以开口。

脸快要烧炸了。

“……我我,齐遐,我,因为你,不知从何时起,断袖之癖。”

他太紧张,气都要呼不进去,更说不出话,手抖着,戳戳自己心口,再指指齐遐。

巴巴望着齐遐的眼,渴求一个答复。

齐遐听这话,怔住须臾,而后上前,走进亭中,到他面前来。

轻俯下身。

暮风呼落粉白花瓣,把亭下两人簇起来。

齐遐同他对视,轻笑:“你说,天上的月好看吗?”

“自然好看。”

齐遐听见回答,将自己脸贴过来,把乐擎枝的鬓发撩去耳后。

乐擎枝倏地闭上眼,睫羽翕动。

应该是吧,肯定是吧。

他在等。

按照那些话本和连环画,普遍来说,剧情到此,都会获得一个吻。

他还在等。

毕竟他能断定,齐遐对他定是有心思的。

他等这人。

风把思绪送去漫漫远方。

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一瞬抵一生。

可他错判了。

没有吻,什么都没有。

呼吸胡乱交杂下,只有须臾从脸颊划过的气息,齐遐贴到他耳边,轻语。

“我想要摘下这天上的月。”

“此话何意?”乐擎枝睁眼,心又悬起来。

啊,意思说,我是你的月亮,吗?

向来对他无所不答的齐遐却并未回复这个问题,收脖子,正身,望他的眼,自顾自地道:“文文,我们之间虽说……”

虽说什么?

齐遐顿了,有如思虑再三,神情带丝释怀的悲伤,罕见的不笑语,言:“不过你大抵是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

那为何要对我千般万般好?

“你不是,不是很喜欢我吗,我当你是,你也是……”乐擎枝错愕,慌张间拉起齐遐的手,“为何给我写那么多纸条,教我练剑?为何,为何日日放课来寻我,还替我抱书,雨天打伞往我这边倾,还有游学那夜,为何答应抱着我睡?为何常常陪着的只有我?幼时便似如此,现亦如此,就仅因当我有郁疾需要特殊关照吗?没有别的了吗?”

“是我错了,我让你觉得我对你……”齐遐抽开被牵起的右手——这是他首次对文文这么做。

“那为何要对我千般万般好!”

……

亭下二人没再说话,一道静寂。

风卷散残阳余晖,把花瓣也剁碎。

少顷,乐擎枝用袖口抹泪离去。

被扇了一巴掌的齐遐不敢看他,一直紧盯着地,身躯纹丝不动,没有跟过去。

……

他尚未离开多久,又下雨了。

呀,果然春天就是个爱哭鬼。

乐擎枝抱着箫,一直在走,在跑,在远离。

任雨水渐渐淹过肩颈,热闷雾霭生生滞缓呼吸。

沉溺。窒息。

只觉得周遭是白茫茫一片。

他怀着捉摸不透的心情,不知冒雨跑了多远,后面竟又折返,回到了静心亭。

那人不在了,半点儿影也没有。

阴云密雨之下,他一步步挪过去,走向那个亭子旁边,脸上挂的不知是雨是泪,走向台阶旁枝干最粗的那杏花树前。

直直跪了下去。把箫扔去一旁。

淋着雨水,拥着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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