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
“殿下不必忧心,丹朱虽然药性极强,一星半点便可要人性命,但却是个慢性的毒药,且与水相容才会发挥药性。眼下以蜂蜡包裹,埋入您牙口之中,蜂蜡亦坚固,寻常化不开。您之任务只需携药入司空府,避过搜查。之后静待时机,取出丹朱剥去蜂蜡,投于蔺稷饮食之中便可。”
白日里,太医令在隋棠数月前被凿空的半颗牙中,埋入丹朱毒药,告知她其外包裹了特制的蜂蜡,以慰其心。
原本计划只是裹一层寻常的蜡即可,在洞房更衣之际,直接投于合卺酒中。奈何蔺稷大婚都不回来,是故为保长公主性命,天子特命太医院使用了蜂蜡。
蜂蜡耐磨,非特意磋磨可数月不化,如此可避免毒散入她口齿之中。
而毒药慢性,按照太医令的意思,食入体内,侵蚀脏腑,渗透皮肤肌理,亦需要周年之久方会毒发。便可容她全身而退。
计划安排到这个份上也算周到缜密。
“阿姊,虽说蜂蜡耐磨,但您每日毕竟需要饮食。这丹朱存于您牙中……无人处,你还是取出的好,如此可不必日日忧惧,饮食不安。”送嫁的少年天子眼中多有不忍,恐毒药伤及胞姐,好心提醒,“蔺稷疑心颇重,阿姊此去无事怕不能随意出入府邸,丹药一旦取出,千万藏好。
……
净室水雾缭绕,婢子垂首而侍。
隋棠浸泡在热汤中,闭眼靠在沿壁,眼上蒙了一块寸宽的温湿白绫,缓神放松。前头被剥衣搜检的愠怒,已然被克制压下。
国都被随意迁徙,天子握不住权柄,七尺朝臣过半都在仰人鼻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被脱两件衣裳,实在算不得委屈。
想清楚这些,隋棠便也咽下了这口气,只着手于眼前更重要的事。
——她头疼的愈发厉害,傍晚那一撞,如今后脑鼓起半个鸡蛋大小的包,累她视物不明,遂在半个时辰前召了医官。
两位医官看了半晌,皆道只是外伤,视眼模糊,当是劳累之故,开来一剂明目安神的汤药敷眼,让其歇息静养,再观后效。
隋棠原也懂一点医术,自个切脉确未查出端倪,遂命人一边温养眼睛,一边侍奉沐浴,心道天大的事也没自个身子重要。
然而就是为着身子最重要,这会便愈发心神难安,耳畔来来回回都是白日胞弟和太医令的话,香汤温泉也没能彻底抚慰好她。
这口中牙内还藏着一颗毒药呢!
虽说太医令百般安抚蜜蜡耐磨,但万一呢?再者天知道蔺稷何时回来,一两月还好说,若是一年半载……
只这一日,自将药埋入,她便惶恐不敢饮食,便是话都不敢多言。唯恐磨碎了,毒害自个!
阿弟说得对,还是得先将它取出藏好方是上策。
隋棠从氤氲水汽中抬起一只手,抚上左半边脸颊,隔皮肉触到那颗牙齿。
她的手五指修长纤细,指甲不似闺中女郎留长,也不曾染蔻丹,只修得圆润平整,指尾现出一弯月牙,凉白单调。抚脸的手背水珠滑落,露出毛躁粗粝的肌肤,手腕处还残留一个寸长的旧疤,形容可怖。
一旁侍奉她沐浴的掌事乍见之下,不由吓了一跳,这只手竟还没有她的细嫩光滑。遂命婢子取来玉颜养肌粉,伺候梳洗养护。
“差不多了,你们都退下,让孤的掌事来给孤更衣。”隋棠素手抵在牙根上,开口谴退这处婢子。
“回禀殿下,她们都回去了,以后便是奴婢侍奉您了。”
“回去?”隋棠揭下蒙在眼上的白绫,依稀辨出回话的人影。
是司空府的崔芳掌事,这晚寝屋中大小事宜都是她带人处理的。
崔芳三十出头,面容清秀,恭敬道,“兰心和梅节两位掌事姑姑在殿下礼成之后,已经带人回宫了。”
隋棠抵在牙口的手放松下来,“她们是孤贴身的侍女,孤不曾发话,如何会回去?”
视线微微明朗起来,她扫过四下往来侍奉奴仆,皆是司空府的人。不由想起天子的话,世人的传言。
蔺氏三郎,霸道专权,欺主窃国。
于是,阖目顿住了口,不再多言。
兰心梅节一行人,是她此番回京后太后赐给她做心腹臂膀用的。自然不会自个回去,这厢是被司空府谴退了。
而她,则被彻底监控了。
隋棠叹了口气,起身出浴。
走了也好,如今在这司空府里,险恶不比身在邺城中。
她三岁那年曾被一癞头僧人批下命格,乃富贵无极的“朱雀乘风格”,可免灾祸,安社稷,乃天下之福星。只是命中煞气未除,十岁前呈“朱雀折足相”,刑克双亲,间犯手足。故需与至亲分离,待十岁后命格化转方可团聚。
她的父亲厉帝,本就是个胆小昏庸的主,闻此批语,当下便要下旨将她送出宫去。幸得皇后不舍,强留下来,只说待她大些再送出去。又斥责那僧人浑话连篇,道是“若非吾儿花开,孤又如何能为陛下再结珠果!”
彼时皇后有孕九月,太医署已经诊出是个皇子。
厉帝在位十余年,膝下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有两位妃妾诞下龙裔,却都早夭。临近不惑,存活的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是故皇后一句“开花结果”说的恰到好处,暂且留住了小公主。却不想亦是这次费神求情动了胎气,于两日后胎动发作,难产诞下羸弱不堪的幼子,几欲一尸两命。急的厉帝一口气没上来,晕厥缠绵病榻多时。
这般境况,落在“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帝王眼中,年仅三岁的公主便当真刑克双亲、间犯手足。厉帝待能喘出一口气,立下便发召,按先前癞头僧人的话,寻了北边一处多水的城池,将公主送出去。
漳水在北,绕邺千里。
隋棠去的地方便是邺城。
离开长安时,她将将四岁。一千两百里路程,途中多坎坷,公主患病,随臣薨逝,走走停停,一年整。抵达封地时,她已经五岁。
却也只有五岁。
伴她同往的侍卫太监,嬷嬷掌事,贴身伺候起居的侍女前后共千余人,见得王宫府衙甚是深阔,相比旅途颠沛,彼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好日子就此来临。
却不想数年间逐个凋零。
最开始是文弱年长水土不服病故了一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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