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晚【先婚后爱】》
时间已至深夜,佣人们全都回房休息,一楼悄然无声,唯有客厅一盏落地灯发出幽暗的光芒。
宿时信穿着黑色睡衣,从这微弱的幽暗光芒中穿越,直奔厨房而去。以为厨房也是空无一人,却没想到还有一个清瘦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不停。
他在看到那个身影时,脚步倏地顿住,而后不动声色地从橱柜里取出一只水杯,打开净饮水机。
纯净水从净饮水机流入杯子的声响把赵唯春吓了一跳,她惊恐回头,看到身后站在饮水机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过了一会,镇定下来后,她才说道:“时信,你下来喝水啊。”
语气里有着刻意的亲近与讨好,这是积攒了二十多年的习惯,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
原本以为她的这句话不会得到回应,就像她这么多年的刻意亲近与讨好一样,宿时信也早就习惯成为一堵真空的墙壁,所有来自赵唯春的声音和行为一旦触及到他所在的范围里,都会被瞬间无声静音。
宿时信无视她,不会给她任何反馈,不管是强烈的拒绝反抗,亦或者是不咸不淡的回应,统统都没有。
宿时信将赵唯春当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透明人。
没有人面对这样的一道真空墙壁会不恼怒,不抓狂,不泄气,赵唯春当然也会有这些负面的情绪反应。
毕竟相比起宿之苦,实际上她更将过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宿时信身上。
关注着他的吃穿住行,关心着他的身体健康,当宿时信拿下每一个第一名,一个又一个奖杯时,她比任何人都骄傲自豪。在宿时信意外出车祸,在手术室里被紧急抢救时,她焦灼地在病房外等待,甚至在无人的楼梯间跪下祈祷,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从来都不相信的满天神佛手上。
虽然宿时信从不需要,她的行为在别人看来更像是自我感动,但赵唯春依旧义无反顾。
她深爱着已逝的恋人,爱屋及乌,也包括爱他的孩子。
然而付出了全部的用心,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这是一道不知道是对是错,也可能永远没有答案的题目。她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却始终得不到分数。
赵唯春一开始还会想,天长日久,宿时信总会对她的印象改观,哪怕不会将她当成亲近的长辈,那么做同一栋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是好的。
后来,她又想,如果没有善意,那么抗拒或者是愤怒,把她当成仇人,拒绝她进宿家来,想要将她赶出去也不错。
至少,宿时信对她这个人是有情绪的。
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她的这两个想法全都落空。
宿时信没有将她当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因为即使是陌生人,在听见对方的问好后,即使再不想回应,碍于教养和礼貌也会敷衍一下。当然,仇人更是无稽之谈,宿时信从小到头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露出过任何厌恶的表情,更遑论要将她赶出去这种行为举止。
无视、无视、无视……
宿时信最习惯也最擅长的就是无视。
所以在赵唯春说出那句话后,并没有期待得到回应,她转过身,准备继续清理灶台上的食材,却没想到,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嗯”在她身后响起。
漫不经心地从喉腔里挤出来的一个音节,如果不是因为深夜太安静,周围除了他们两人再没有旁人,赵唯春真会以为这声“嗯”是从她心底幻想出来的。
刚将刀具拿起来,准备直直切下去的手瞬间偏离了角度,一块薄薄的三角形的山药落在桌案,混杂在一堆方方正正的山药堆里显得尤为怪异明显。
赵唯春回过头。
净饮机下的杯子里已经接满了水,机器停止工作,但他却没有离开,宿时信仍旧站在饮水机旁边,而且正看向她。
茫然失措,只有这四个字能够形容赵唯春此刻的状态。
她双手紧紧互相扣住,用力攥了两下,十指指甲深陷入手背,仿佛通过这样的动作能够积攒一点勇气,她问道:“你刚才在跟我说话?”
赵唯春还是不敢相信。
宿时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沉稳无波,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赵唯春有些失望,怕引起他的反感,虽然宿时信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显露出这样的情绪。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好像听错了。”
“这么晚还不休息?”这一次没有听错,宿时信在她面前开了口,每一个字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赵唯春结结实实的愣在当场,她努力解答了二十年的题目终于有人判了对错,她的解题过程是正确的,答案也是正确的。
她得到了这个题的分数。用了二十年。
因为激动和兴奋,她的眼底有了热意,但还在努力克制着,企图以微笑来代替泪水。
最后,因为保持微笑这个动作太久,她的嘴角往两边上扬得过了头,看起来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才会展露出来的,那种特有的怪异假笑。
眼泪倒灌进眼睛里,顺着咽喉流入心里,将整颗心肺肝胆都浸染得湿漉漉的,连带着再次开口说话时,每个字都带着淋漓的水雾。
“爷爷明早想喝莲子百合粥。”因为嘴角上扬得太久,她说话时腮边的两块肌肉都感觉不听使唤,但还是依靠语言本能,将这句话说完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交流,她不想把这场聊天搞砸。
“我提前准备好食材,这样明早可以节省时间,把粥熬煮得久一点,爷爷吃起来好消化。”
宿时信点了点头,再没有说什么。显然,他也不习惯这样的交流,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他们的关系实在怪异。
在这个家里,宿之苦是她的亲生儿子,宿老爷子是她儿子的爷爷,可宿时信呢?
他们非亲非故,往深了说,应该是敌对仇视的关系。
赵唯春和宿之苦的存在,是父亲宿伯容背叛他们家庭的证据。
而宿时信,也是宿伯容放弃初恋爱人,和别的女人结婚的明证。
按理来说,造成这一切的最大过错方就是宿伯容。
他们如果要申求一个解释或者是道歉,也理应去找宿伯容。
然而,宿伯容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掉进了海里,至今未找到尸骨。
于是,他们想要的解释和歉意,自然也遥不可及,不会有人给到他们。
赵唯春并不贪心,今晚的这两句话足够让她回味好久,也不希求宿时信能够和她继续深聊下去。然而,宿时信却像是突然间有了多余的时间和兴趣,自动将这场对话延续了下去。
“怎么不让佣人来做?”宿时信不带感情的问道,“所有的活都让你做了,拿了工资的佣人又要做什么?”
赵唯春的情绪已经在起初的两句话里起伏了好几个来回后,终于恢复了平静。这时候也能如常地笑着说道:“没事,我睡得晚,闲着也是闲着,就把这些提前处理了。”
宿时信淡声道:“注意身体。”
“……”
蕴含着关心意味的四个字说出口并没有多少感情,但还是让赵唯春禁不住抬手擦了擦眼睛。
“我知道的,你也是。”赵唯春笑着的样子有些狼狈,想要找点话题却怎么也找不到,瞥见他一直端着杯子,却始终不喝,忙道:“水是不是凉了,要不然重新再倒一杯,喝凉的对身体不好。”
宿时信低头看了眼杯子里的白水,说道:“没有,温度适中。”
“那怎么不喝?”赵唯春想起什么,“你以后要是想喝水了,可以跟我,”
她说到这里明显停顿了下,撞见宿时信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后,又继续说道:“或者跟其他人说一声,可以让人给你送上去。”
宿时信说:“我不渴,这是给蜚声倒的水。”
赵唯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笑道:“这样啊。”
她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作为过来人联想到了某些东西,感觉戳破了他们夫妻亲密情事后,没来由地尴尬。
宿时信问:“宿之苦和蜚声一样大吧?”
赵唯春没反应过来,他的话题转得很快,但还是连忙回神道:“对,之苦比蜚声大几个月,跟曲棠是同月份出生的,两个人相差没多少天。”
宿时信:“听说他跟刘小姐最近感情稳定。”
“……是挺稳定的。”赵唯春觉得今晚真像是做梦,宿时信不仅主动和她聊天,竟然还关心起了宿之苦,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她遭受到的冲击越来越强烈,身体似乎分裂成了两半,一个人飘在半空,高兴得忘乎所以,另外一个还站在原地,镇定地跟宿时信如常聊天。
“你没想过让他们结婚吗?”宿时信继续说,“他也到适婚年龄了,应该结婚了。”
赵唯春说:“之苦没有跟我提起过,不过你爷爷晚上才说让他早点结婚,成家立业,等结了婚,他就能稳定下来,也该挑起重担了。”
宿时信:“爷爷说得有道理。”
赵唯春露出热切的笑:“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说到底还是要看之苦的意思,他要是不愿意,咱们也不能逼他。还有那个刘小姐,人家女孩子说不定也不想那么早结婚,现在的女孩子大多都倾向晚婚晚育。”
宿时信端着杯子的手指缓缓摩挲过杯壁,轻笑道:“刘小姐是女孩子,就算想结婚了,可能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倒是宿之苦,谈这么长时间恋爱,却一点不提结婚,这在外人看来,会觉得是他不想对刘小姐负责任。”
赵唯春愣住,将宿时信的话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是我想的太不周到。”
宿时信:“他们还太年轻了,看问题总是太浅显。刘小姐的家室背景和宿之苦相差无几,这么好的女孩子要是错过了,宿之苦以后肯定是要后悔的,你要为他多想想。”
赵唯春羞愧又感激,“是我太不关心之苦了。”
宿时信该说的已经说完,端着杯子转身离开。
叶蜚声肯定等太久了,幸好他一开始接的是热水,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杯子里的热水温度降低,不过入口正好合适。
“……那个,时信,”赵唯春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
宿时信转头看她。
赵唯春眼底有些张皇,强作不在意,迟疑道:“……你爷爷说等之苦结了婚,就会把他名下的股份划出一部分给之苦,就是,我提前跟你说一下,如果你介意——”
“我不介意。”宿时信倏然开口,打断她的期期艾艾。
“股份是爷爷的,他有任意处置的权利,想要给谁我都没有意见。”
赵唯春愣住,而后感激道:“……时信,谢谢你啊。”
宿时信不知道她在谢什么,因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爷爷怎么处置他的财产股份都是他的权利,他不会去管那些东西到底给了谁,哪怕全部给了这对母子也没关系。
因为他并不在乎,而且
“这是你们应得的。”宿时信淡声说道。
不然,赵唯春数十年如一日地照顾宿老爷子,宿之苦在集团里蝇营狗苟,到头来什么也没落下,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然而,这句话落在赵唯春耳朵里,又是另一层意思,只觉得宿时信是真的接纳包容了他们,眼底的感激欣慰之意更甚。
“对了,”宿时信又似想起什么,对她说道,“既然准备结婚,总得给刘小姐一点诚意,法国的子公司总裁预计九月份离职,如果宿之苦愿意,就让他接管这个公司。”
“刘小姐当初也在法国留学生活过,他们以后要是长居法国,应该也会习惯。”
赵唯春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他,大脑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从天而降的喜悦冲击得一片破碎混乱。
宿时信疑惑问道:“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
宿时信从未给予的善意让她震惊,也忘记思索这件事背后的具体意思到底是什么,当即答应下来,“之苦肯定愿意的,你对他这么好,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
赵唯春激动不已,声音语调都有些失控,不断地诉说着:“时信,你不知道之苦小时候多喜欢你,多崇拜你。其实也怪我,我那时候光让他不要打扰你,不要给你添麻烦,这才让你们的距离拉得这么远……”
宿时信垂下眼,温度是不可控的,再待在这里,杯里的水就凉得不能再喝了。
“那你就尽快让他们结婚领证。”宿时信说,“子公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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