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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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秋
班长蒋澜催促着在看台上吃零食、做卷子的同学撰写加油稿,施清如枕在一件校服外套上睡觉。
蒋澜蹲到她面前,“施清如,等下你挑加油稿的时候,记得多挑些我们班的。”
“……”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耳边的风声。
蒋澜咬了咬牙,要不是因为施清如是广播站的,加油稿又涉及到运动会班级分,他身为班长不得不顾全大局,否则他才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
“这是我们高中最后一届运动会,你能不能提点劲,有点集体荣誉感?等下马上就是男子100米预赛,有杨佳辰和陈安平,你——”
施清如睁开眼坐起身,满不在乎地当着蒋澜的面打了一个哈欠,“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马尾上的黑色皮筋松开,重新扎了一遍,右眼角下多了一道校服拉链压出来的粉红色烙印。
阳光越过红砖钟楼,普照在人工草坪与塑胶跑道上。施清如竖起短袖校服的蓝色衣领,提起自己刚睡过的那件长袖外套,往身上一罩,阔步向广播台走去。
九月底,秋老虎刚过去,气温陡然下降。运动会定在难得的艳阳天,但凉风依旧无休无止地刮着。
施清如汗毛竖起,抖了抖身体,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嘴唇,细白的手指也缩进袖口里。外套上有一丝栀子花香,她嗅了嗅,埋得更深。
不多时,回荡在操场上的声音由低沉的男声,变为一个慵懒、清雅的女声。
陈安平从操场边的小径回到2班的看台区,蒋澜提醒他。
“马上就到男子100米预赛了,你快去准备。杨佳辰呢?”
陈安平仰头喝了一口矿泉水,“不知道,没碰到,”他转了一圈,“你看见我的外套了吗?刚才就放在这里。”
蒋澜指着广播台上的人说:“被施清如穿走了。”
陈安平抬起头。
看台中央拉着红色横幅,施清如坐在话筒后方,扎着清爽的高马尾,手缩在陈安平的校服里面,垂着眼帘慢条斯理挑选着加油稿。
蒋澜说:“要不要去问她要回来?”
“没事,”陈安平收回视线,摆了摆手,放下水瓶,“我去准备比赛。”
“好嘞,加油打破你去年的记录。”
陈安平笑笑,快步跑下看台。
比赛开始前,蒋澜收了一批2班的加油稿交给施清如,暗示她多选点自己班的,施清如没表示,快速翻阅一张张小纸条,都是给杨佳辰和陈安平加油的。
蒋澜离开后,施清如侧目向直线跑道的最尽头望去。
陈安平和杨佳辰在同一小组里,他站在4号跑道,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及膝的运动中裤。他身边的人,个个穿得像专业运动员,短裤包着大腿,骚气得很。陈安平表情平淡,安静地站在那,看起来像一个炮灰。
不过——
施清如弯起唇角。
陈安平可是校记录保持者。
枪响之前,广播台上再次响起施清如的声音。
“金风送爽,凉露惊秋。胜利的号角已吹响。你是草原上恣意奔跑的猎豹,是战无不胜的雄狮……”
杨佳辰揉着被广播震了一下的耳朵,拍了拍陈安平的肩。
“加油!”
陈安平收回目光,“你也是。”
预赛的结果没有悬念,陈安平轻松第一。
上午的赛程结束,施清如捏着矿泉水瓶从广播台下来。看台上大部分人已经散去,有的跑去食堂,有的在小卖部挑选零食,有的回班级提前做国庆卷子,还有的回寝室休息。
陈安平还坐在看台上,T恤被风吹得一荡一荡。骆泽川饿极了,抛下他去小卖部买学校自制的奥尔良鸡翅。
施清如一口气喝掉半瓶水,打了一声嗝,走到陈安平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
“在等我?”
她念了太久的稿子,嗓子有些轻微的沙哑。
陈安平抬头看她,轻笑着说:“没有。”
施清如切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去吃饭?”
“在等我的外套。”
施清如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校服,没动静,一点没有还给他的意思。
“去吃饭不?”
“嗯。”
“去几楼?三楼好不好?我今天想吃铁板饭。”
“好。”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闷葫芦。
“你下午是不是还有一个400米预赛?”
“嗯。”
“嗯个屁啊,你能不能说三个字以上的句子?”施清如和陈安平并排走向食堂。
陈安平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沙坑跳远练得怎么样?”
“比去年远。”
去年施清如拿了第三,刚好够站上领奖台。
“加油。”
“三个字以上!”
“你加油。”
“……陈安平你故意的是不是?”
施清如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胳膊,这么大个个子,竟就被她撞得没站稳,踉跄一步。施清如眼神好,瞥见他胳膊上竖起的汗毛。
恰好一阵秋风吹过,从领口灌进校服里,施清如打了个寒颤,一把抓住他的臂膀,带着他跑起来,一边催促他。
“快点,再晚三楼的铁板饭就要卖完了。”
施清如是个急性子,像呼啸的风,总是从陈安平眼前闪过,留下一抹靓丽的残影。
陈安平跑得快,但说话慢、走路慢,做什么事都慢,和施清如截然相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夜晚躲在被窝里的时候,施清如摸出偷藏起来的MP4,撅着屁股跪在床上看下载好的言情小说。
女生之间最初流行台湾作家的甜文,后来流行虐文,男女主互相折磨,不死不休,流产、囚禁是家常便饭,两个人之间往往还隔着某种深仇大恨。
室友王雨灵心理成熟,在那个年纪对此类文的评价就只有三个字:神经病。
但施清如看得乐此不疲。
小说里总是一笔带过男女主的床事,寥寥几笔描写,却总带给她异样的感觉。
施清如侧躺下,头发丝摩擦棉被发出粗糙的沙沙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高中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年纪,虽然性教育没有详细描述过这些事,但她从网络、小说各个角落里获得碎片信息,东拼西凑起来有了初步的概念。
真的很舒服吗?
她想。
秋夜的丝绵棉被里,施清如出了一身薄汗,咬着嘴唇觉得秋老虎又返归,燥热得很。窗外落着小雨,她听不见,大胆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敢深入。
施清如觉得自己中暑了,身体无力地浸泡在汗水中。妈妈精心打理的睡衣飘着玫瑰香,弥漫在棉被下的空间里。
她想起了陈安平。
班里有些男生在夏末周日返校时会穿无袖衫,露出一部分肩膀,领口很深,露出锁骨和隐约的胸型,可是陈安平不会。他穿得最少的时候也是T恤,裤子永远是宽松的,不会超过膝盖之上五厘米。
他真保守。
陈安平跑步那么快,性子那么温吞。
他在那件事上会是快还是慢呢?是天赋异禀还是完全不行?他那么保守,也许要等到结婚之后才会做。
施清如轻轻叹了声,接着转念一想——
只要早点结婚就可以了,等到法定年龄,她就拉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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