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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野》/Chapter.04

云织刚转身回屋里去找个能够装下金鱼的玻璃罐子。

倏尔，巷子里传来了一阵机车轰鸣声，刺耳且急促。让她莫名想到了今天见证“以多欺少被反杀”的场景，少年和机车一起冲进风里的背影很是突兀在她脑海里闪现。

很快，云织忘掉那张傲慢张狂的脸。

濒临死亡的小金鱼被她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如似珍宝地放进了装满清水的玻璃罐子里，然后放到阳台的花草架子上。

夕阳落日余晖落到了透明玻璃罐子上，折射出如虹般的绚烂多彩的光芒。

外面的机车声愈来愈近，没多久，就嘎然而止。

云织下意识地走到阳台边偏头看，视线透过有二层楼高的榕树树叶缝隙，她隐隐约约能看到树下停了辆黑色机车。

……

陆淑琴和陈国华是六点半才从棉织厂下班，回来就开始做晚饭。

陆寒深是忙到晚上七点多才回来，顺路去接了云织外婆沈岚来吃饭，说是好久没见过云织了。

二楼客厅。

电视上随便播放某法制频道的《法律讲堂》，画面中是夜晚，某马赛克男子持刀将熟睡室友的“隐.私.处”给割下来了，全程马赛克。

“……冲动惹下祸，差点儿就成了杀人犯。”电视里的律师正在振振有词的讲述。

云织把剥好的橘子掰好，递了沈岚一瓣：“外婆，吃橘子。”

这会儿，老人的目光聚精会神地落在电视上，她瞧见沈岚还看得不亦乐乎，浅笑，故意调侃：“您看得懂吗？”

沈岚听见后，睨了眼云织，瘪了瘪嘴，双手开始在半空中比划：“看得懂。”然后就着她伸过来的手，张嘴咬下那一瓣橘子。

尝到了是甜的后，沈岚朝云织笑得像个老小孩子似的“竖起大拇指”，表示这橘子真不错。

云织跟着她一起笑了。

她外婆沈岚是先天性失声，那会儿家里穷，没钱去看病，一直拖到现在人都七十好几了，也没能治好。

一楼厨房。

“寒深，把那架子上的豆瓣酱递我一下。”陆淑琴掌勺把腌制好的鸡肉炒上色。

正在洗手的陆寒深瞥了眼锅里，面无表情：“妈，织织不能吃辣。”

陆淑琴一听，不高兴了，把炒勺往铁锅里一摔：“怎么了，全家吃饭还要将就她一个人口味？”

“外婆也不吃辣。”

陆寒深拧上水龙头，怕鸡肉炒糊了，直接开了罐啤酒往锅里倒。

无数气泡就像是快巨大海绵在锅中翻滚。

一旁的陆淑琴瞧见惊呼：“哎哟，谁让你往里倒啤酒了啊！我是要做炒鸡的！”

“我比较喜欢吃黄焖鸡。”陆寒深随口说了嘴。

他简直没把陆淑琴气死了。

陆淑琴也依了陆寒深，自己去边切土豆丝边抱怨：“云织不是来得倒是挺早，大伙都忙着上班挣钱，她也不知道分担点，把晚饭做上。”

“妈，您又不是不知道，织织高考完第一次做饭，菜刀掉在地上，刀尖划伤了脚背，流了好多血，养了大半个月，后来，姑父就不让她进厨房。”

陆寒深把买好的新鲜豌豆尖洗好放到沥水篮里，转身去开冰箱拿鸡蛋。

他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一道纤瘦的身影走过，白色裙摆掠过厨房门口。

听见了吗？

陆寒深叹了口气。

等到吃晚饭时，一家人围在圆桌边吃饭，安静到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声音，冷到了极致。

陆寒深端了做好的豌豆尖鸡蛋汤出来的时候，就听见陆淑琴询问云织。

陆淑琴给自己儿子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的鱼肉：“云织，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陆寒深不动声色地把汤放到了云织面前，然后自己在旁边坐下。

云织想也没想，回答得很干脆：“等云阳明年高考完。”

陆淑琴是出了名的毒嘴，阴阳怪气：“你爸妈也真是舍得啊，让你过来陪读。”

云织没回答，只是端起碗扒拉了两口饭，避开了面前那碗汤，夹了点自己平常爱吃的土豆丝吃，可是，就在入口那刻，辛辣味在嘴里散开。

她眉心拧了下，寄人篱下，她也不能嫌东嫌西，只能硬着头皮咽下。

她是知道上芜的本地菜偏辛辣，她向来喜清淡，虽说她待过两年，到现在也是吃不惯。

只是......这也太辣了，后劲儿还挺足。

“咳咳——”

云织之前感冒没好全，辣味直逼脑仁，一个没忍住就偏头咳嗽起来。

陆寒深皱了下眉，放下碗筷，拎起旁边白色搪瓷水壶，拿了个干净的茶盅给倒了杯凉白开移到她手边。

云织缓过来后，瞥了眼那杯水，淡淡抿唇，低声：“谢谢。”

刚喝了一小口。

陆淑琴把陆寒深的举动看在眼底，轻哼道：“当初要是知道自己过来陪读，还考什么研究生啊。”

听这话，云织脸色沉下来，放下茶盅：“舅妈，不劳你费心，我的事，轮不到你说。”

陆淑琴不提还好，这一提，她肚子里的委屈怨气全都勾起，本来自己就不太乐意过来。

陆淑琴是个厉害的主，这话一听更加气了：“要不是你叫我一声舅妈，我还懒得操心，懒得多说，读过书的人，还真是神气。”

一旁的陆寒深看不下去了：“妈——”

陆淑琴直接甩他一记眼色：“你少插嘴。”

云织这才想起来，为什么陆淑琴对她的敌意如此之大。

她刚毕业那会儿，陆淑琴突然很殷勤似的找到陈素薇，说是要给云织介绍对象，男方家是个富二代，在城市里有房有车，张相也不差，现在自己创业开公司，也是风生水起。

只是云织不同意，陆淑琴让她给个说法。

云织只是记得当时自己正在忙着联系导师的事情，烦躁得很，一听到陈素薇说了句：那男生是大专学历。自己随口说了句：学历太低，看不上。

这话传到了陆淑琴耳朵里，一个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现在整个饭桌上火药味重。

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陆淑琴放下碗筷，开始和云织算账：“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个对象，人家要车有车、要房有房，你嫁过去，一辈子吃香喝辣，还不乐意了，说什么学历太低。”

她这是越说越来劲儿。

云织瞥了眼不吭声的陈国华，余光瞥见坐在自己旁边的沈岚正想朝陆淑琴比划什么的时候，被她握住了手。

沈岚不解地看向云织。

云织摇摇头，嘴角小弯，告诉沈岚不要为了她和舅妈他们对着干。

陆淑琴瞥见了两人小眼神和动作：“云织，我看你就是读了几年书，把人给读傻了，人情世故都不懂了。”

云织安抚好沈岚，抬眸冷漠看向陆淑琴：“嗯，你喜欢，你嫁过去。”

陆淑琴这下可急眼了，蹭得一下站起来，吼道：“长辈说你两句怎么了，你还顶嘴上了！”

云织静静地听着，毫不动容，重新拿起筷子，咽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淡漠地说：“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然后起身，对沈岚很温柔地说：“外婆，您慢慢吃啊，我过些日子再去看您。”

沈岚点头。

就在云织刚踏上第一个台阶，身后的陆寒深叫住她。

“织织。”

还没等他说什么，云织立刻回头对他说：“陆寒深，吃完饭送外婆回去吧。”

这是她今天对陆寒深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陆寒深下意识地捏紧筷子，只是“嗯”了声。

陆淑琴见她一副颐指气使的命令语气，更加气上眉梢：“云织，你这是什么语气，敢使唤我儿子，没大没小！”

“寒深！你好歹也是个警察！怎么就能这么听她的话......”

“妈，再不吃饭，菜凉了。”陆寒深淡淡说。

然后陆寒深给外婆夹了一块不沾辣味的鱼肉：“外婆，这个鱼没刺，不辣。”

沈岚放下筷子，握了握陆寒深的手，单手比划了下：“我想回去了。”

陆寒深看懂了：“好。”

不吭声的陈国华也看懂了：“妈，今天太晚了，要不您今晚住这儿？”

沈岚摇头，看向陈国华，双手比划：“家里没人，棚里的鸡鸭都还没赶回来。”

陈国华欲言又止。

反倒是陆寒深放下碗筷，去拿了车钥匙回来：“外婆，我现在送您回去。”

陆寒深搀扶着沈岚出门。

一场饭局闹成这样，陆淑琴自然是心里不痛快，一屁股坐下来，嘴里还在喋喋不休：“要是陈素薇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她养成这副德行，她不得气死！”

“还有啊，”陆淑琴的枪头转向了正在吃饭的陈国华。

“要不是你答应你妹妹让云织住在咱家，我还真想把云织送去让她和你妈一起住，看见她我就一肚子气。”

见人没反应。

陆淑琴推了陈国华肩膀一下：“诶，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哑巴——”

话还没说完，陈国华忍了很久，摔下碗筷，直接说：“你能不能收收你脾气，少说两句！”

……

到了周五那天，云织给陈素薇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下云阳放学时间，毕竟是高三，学习时间都卡得比较紧。

陈素薇当时还数落了她一顿，怎么不问问舅妈和舅舅，或者陆寒深也行。

云织不想。

等到下午六点多了，也不见云阳回来，陆淑琴和陈国华晚班，今天晚上都不回来，至于陆寒深，下了班回来给她做好饭后，没吃两口，他接了警，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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