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阿卡姆老爷之后[综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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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的第二天。
非常,非常难得的晴天。
阳光虽然并不温暖,但是在哥谭的冬末,它仍是弥足珍贵的。我占据了一张长凳被光照到的一角,把双手从大衣里头伸出来,让聊胜于无的阳光均匀地洒在上面。
这双手缠满了绷带。
新鲜的伤口被太阳晒着,像是在被火焰舔舐,烧得厉害。
在晴天,全身那种如同跗骨之蛆的麻痒暂时褪去了。我拥有了一种错觉,就像我身体里那些新旧伤疤隐痛都从未存在过,那些属于蝙蝠侠的骨头断裂又弥合的裂缝通通消失不见,我的身体仍是青春的、完好无损的,还有跟布鲁斯相比,它算得上是孱弱的。
我错觉我回到了象牙塔,爬山虎布满教学楼的墙面,投下一片深绿的海洋。那时候我不愿意读书,完成必要的作业之后就喜欢跑到无人的花圃角落里晒太阳。在午休时分,在傍晚,在餐后,在篮球场边上一处落满灰尘的石凳上,盘起腿,偷偷看一本不能被教导主任发现的闲书。
那时候照耀在我身上的阳光和此时照耀在我身上的没有什么分别。
但是曾经,我不会如此珍视它。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如此珍视它。
双手的剧痛又将我拉回现实。
在哥谭,获得规律的喘息时间是一种奢望。我保持着一贯的伪装,比起昨天还多戴了一只黑色棉口罩。虽然这一次我并不想和我的探视对象有直接接触,但为防万一我还是简单遮掩了一下我的脸,以防将她吓到。
在隔着一条街的对面,一个小女孩在那里自得其乐地踢着空易拉罐。我在晒太阳的同时默默关注着她,她也同样注意到了我。我十分确信,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搭讪。被绑架成为稻草人的试验品这个经历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教训。没有父母的责骂,没有人告诉她那是生死一线的险境,没有人把她锁在房子里以防悲剧再一次发生。
小珍妮,她的存在被家长习以为常地无视了,而那栋房子里真正关心她的只是个行动迟缓的老太太,一个近乎痴呆的高龄老人,什么都弄不明白,什么都做不了。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乔伊宝宝,啊!我感受到了奇怪的怒火正在攀升。你不需要为此而心生怨愤——习惯这些,你现在是个哥谭人,你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哥谭人。”小丑挨着我,坐在条凳的阴影里,双手交叉搁在脑后。
我与小丑动作一致地望向那个长相并不可爱的小女孩。她站在大约10步远的位置,朝我踢过来一个易拉罐:“你想要和我一起玩吗?”
“哦,甜心,我愿意!”小丑从长凳上一跃而起,绕着小家伙转了两圈,而后单膝跪在她身旁,朝我投来期待的眼神,“来啊来啊,我们是可爱兔兔队,你是怕怕蝙蝠队!”
这个天真到毫无防备的孩子不该出现在哥谭,她缺少对恶意的提防。她的直系亲属连最简单地揍她一顿都没心思去做,更遑论费心思的说教。她在那个家庭里的状态就像一只被饲喂的宠物狗,习惯于没心没肺,自得其乐,却仍然保持着诡异的对人类无差别的喜爱与亲近。
于是我一把扯下口罩,露出能够吓哭小孩的半张脸,从喉咙里发出一种暴躁的低吼:“滚远点,不知死活的小畜生!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跟陌生人讲话吗?记住这个狗屎道理然后滚回你家里去!”
小丑失望大叫:“你这个扫兴鬼!”
珍妮呆呆地愣在原地。
大概过了四、五秒的功夫,小家伙像是惊醒了一般,全身哆嗦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我,问道:“你,你是蝙蝠侠先生吗?”
……
布鲁斯苏醒在2月28日的深夜。
这一天白天,我顶替玛莎基金会的员工拜访了布朗的遗孀,还收下了一个命不该绝的独腿小弟。我完成了备忘录上的两条代办,心情却不怎么美妙。
为了掩饰各种意义上的糟糕状态,我在哥谭近郊飙了很长时间的车,然后绕回唐人街,去小王利民超市提了一大箱国产椰子汁绑到后座。世界上最帅的摩托车画风突变,那箱椰子汁独特的乡土风格包装衬得丹尼尔如同一辆廉价的二手拉货车。
上次我兴高采烈地扛了一箱可乐进庄园,挨了阿尔弗雷德整整半个小时的唠叨。那箱“对健康毫无益处的高糖分碳酸饮料”被毫不留情地没收了。我不觉得阿福会直接将它们扔掉,但是……
我发散思维,想象了一下一箱快乐水被藏到韦恩家祖传酒窖里,跟那些天价佳酿窝在一起的样子,一阵恶寒。
迪克结束在布鲁德海文的警务工作后,再一次风尘仆仆地赶到庄园,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熊抱。他用那种惯常的轻快语调开了我好几个玩笑:“你可真是风头正盛啊,乔伊!瞧好吧,接下来是伟大的夜翼主场!我绝对不会让步的,板上钉钉的事实是:新手蝙蝠侠比不上老牌英雄夜翼,我会赢得比你更多的注目~如果你实在想要秀一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同意让你当我的小助手……”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扔过去两罐椰子汁打断他的宣言。
“得了吧,我还巴不得清闲呢!”
“这是什么?果汁?”
迪克从善如流地“砰砰”接住了两个小铝罐——他用一种马戏团顶球的手法,让两瓶椰汁完美地叠在一起。铝罐们笔直且严丝合缝地撂在他单手摊开的掌心里,就像被精心摆在水平的桌面上那样平稳。
迪克对上我有些惊异的眼神,志得意满地比了个wink,扭身朝蝙蝠洞去了。
“你应该知道有一瓶是给提宝的吧?”我朗声提醒。
“这个嘛——看我心情。”
迪克站在暗梯前“啪嚓”一声启开了一罐椰汁,他尝了一口,顿住并且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后砸吧着嘴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手里那个其貌不扬的土味铝罐。
“很不幸。”他站在开始闭合的电梯门口,当着我的面把另一个小罐罐强行藏进了腰带,“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独吞。”
客厅空空荡荡,但我还是朝着电梯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我绕着沙发转了一圈,意识到今天没有值班。
由于连轴转的日子实在缺少睡眠,我几乎都是一粘沙发就累得昏死过去,也很久没有做过情节清晰的噩梦了,短暂的睡梦中只有模糊的一团乱麻,在我清醒过来之后被压缩到记忆的一角。
这是否意味着我能回到阔别已久的床,美美地睡上一觉?
我抬脚向陌生的卧室走去,只是刚一迈步,那种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的焦虑感如有实质地化作一堵堵高墙,朝我移动。我站楼梯的边缘握住扶手,慢慢往上走,听到自己响亮而激烈的心跳声。腾挪的余地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压缩,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无处可逃。
但是我仍然缓慢地挪动着脚步。
这种心理状态是不健康的,不正常的。
我始终觉得,房间太小,太逼仄,是个无法逃脱也无法藏身的密闭空间。我知道这种时刻寻找逃生出口的紧迫感到底是什么。韦恩庄园是个安全的地方,但是对我来说它始终是个暂时的栖身之所。我与布鲁斯达成一致的是放下敌视,保持试探的来往,并非交付信任、把臂言欢。
追捕我的不是实质的威胁,而是我对于自身无所依傍与实力低微的焦虑和恐惧。
自从一个月前,我一脚踏进阿卡姆之城以来,我首先遭受了酷烈的电刑,那种鞭挞神经的疼痛被我一遍一遍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回放,直到自己不再一回想就浑身发抖。
而后是被能够麻倒一头牛剂量的麻醉剂药倒,精神上的坚持无法抵抗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
我在雷霄·奥古的刀锋之下险险捡回一命,身上是数不清的与他对招的淤伤。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战斗,我把小丑钉死在原剧情线上。
我养了十几天的伤,终于能够出门兜风,结果被阿卡姆骑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断裂的骨头再次限制了我的行动。
然后是布鲁斯重伤昏迷,我充当冒牌蝙蝠侠,那个连轴转的时间表被硬生生贯彻执行了。
在布鲁斯情况好转,仿佛黎明将近的时候,稻草人的新型恐惧毒气激活了我体内的小丑病毒。
这一切来得太过猛烈,太过残酷了。我被狂风或者激流裹挟着,与那些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恶徒碰撞,而我毫无经验和还手的能力,只凭借本能与他们跌跌撞撞地周旋,然后反复受伤,最终狼狈逃跑。
跑!
不要停歇地跑!
是什么追赶着我?
是什么,让我觉得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太过安逸,一旦睡下,就没法在威胁来临时迅捷地跳起来奔跑?逃离无耻而险恶的命运,逃离回忆,逃离那些能够在家中安睡的宁静时光,去追逐力量,去追逐技巧。
从大厅走上三楼,这一段路,我走得大汗淋漓。
因为我无法放任自己把这个心理障碍高高挂起。我不能让它发展成一个致命的隐患。以我如今的相貌和不足为外人道的经历,没有什么心理医生能够帮忙进行疏导和判断,所以我选择亲手拿起刀,把这块流脓的烂肉剜出来。
我心中翻腾着恐惧与剧烈的疼痛,却还是将它剖开,一条一缕地分析、回忆。假如我能将引发焦虑的缘由一一罗列,那么我就能够对它们进行针对性的自我排解。
万事万物必溯其因,而能修其果。
我成功将自己的心理解剖了,至少我瞪大眼睛下手了。这个认知让我在颤栗的同时,升起一股自豪的、信心百倍的战意。
……
我凶恶地瞪着小珍妮。
小珍妮害怕却毫不退缩地望着我。
“不,我不是蝙蝠侠。”我说。
“你是的!”
“我不是。”
“那么你是他的兄弟吗?”
“也不是!”
珍妮凑过来,用气音说:“悄悄告诉你,你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像他,但是他脸上没有胎记,只有一个看上去很痛的疤。”
好的,我再也不会在义警时间关闭那个该死的喉癌变声器了,不管人质的年龄有多小,哭得多么凄惨,看上去多么需要温柔的安慰。
布鲁斯极其富有辨识度的嗓音简直就是一张金灿灿的名片。
“你真的会像蝙蝠一样飞吗?”
……
我站在房门前拧动把手。刚刚那几步我汗如出浆,贴身的T恤衫也被热汗浸湿,我的脑门上似乎在嘶嘶冒着蒸汽。
然后那股子燥热的战意被一种来自地狱的深寒冻成了数片碎冰,抖落一地。
房间里没有床,只有一张孤零零的轮椅。
我上前一步,反手把房门在背后关上。
随着我缓缓挪动脚步,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一个消瘦的少年被扎满蒺藜的铁丝绑缚在轮椅上,他被布条蒙住双眼,上半身着一件贴身的红色铠甲,铠甲上布满凹坑和裂痕。
合理的推测:那些凹坑和裂痕下面是同样凹陷的碎骨。那副铠甲只是把他破碎的身体拢了起来,防止他以非人的姿态瘫软一地。
他被虐打得惨不忍睹,但是仍能看得出英俊的原貌。小丑并不会在意毁坏哪里,小丑留下他的脸,无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某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儿子的样貌——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知道这一幕,杰森把小丑接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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