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和亲,但始乱终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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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影部另一刺客跟上跌跌撞撞的争云飞,直至闹市。
适才和阿洛商过招,虽然已经很注意了,但还是动用些许内力。此时慢毒再发作,争云飞视线一黑一亮,脑中轰鸣,连闹市上的叫卖声都听不大清。
别吧别吧。
人,不可以一直倒霉……
她感到有人尾随,不是阿洛商,只得七拐八歪,尽力将人甩掉,边哄着自己好好活着:温府就在两条街后,再坚持坚持,温颂玉……
毒发如山倒,争云飞渐渐感受不到四肢,冷汗淋漓。
扶着颓圮的高墙,天旋地转,找不到东南西北,不留神就拐错方向,眼睛这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哈哈。
原来人可以一直倒霉。
争云飞误打误撞跌入一间书肆,随着“轰嗵——”一声巨响,书架排排坐接连倒下,买书的书客尖叫着躲开。
一人反应迟钝,没来得及闪身,被争云飞整个扑倒!
“救、救命……”
争云飞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那人衣袖,绸缎厚实柔软的手感和女孩子独有的淡香味让她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断。
“救……”说着,涌出一大口黑血。
“哎!你怎么了!”
女孩的帷帽掉落,竟露出一张和争云飞五分肖似的面容!
本已拉弓如满月的刺客一震,当即收手,消失在嘈杂人群中。
·
等争云飞再一睁眼,入目的就是爽朗苍穹。
她依偎在一个宽阔的怀抱中,如在暖水中沉浮。
草原广阔,晚风清香,马蹄声踏踏。
抬眼,阿洛商下颌的线条利落干净,没有邋遢胡茬。
他没看争云飞,却嘴唇一动:“醒了?”
争云飞无意识地哼唧两声,又昏睡过去——猛地惊醒:“我在哪!”
“勒燕。快到娘娘河了。过了娘娘河再往北,就是勒燕王庭。”
夕阳西沉,高鸟环绕,头头跟在后面,一会儿扑蝴蝶,一会追野兔,叼着战利品朝阿洛商讨赏。
“我睡了几天?”
“昏迷了两天。”
阿洛商从牙缝里着重强调了“昏迷”二字,想咣当咣当争云飞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他清楚争云飞张口就来,一个真字儿都不会有,索性不问:“吃点东西?”
争云飞摇摇头。
肚子是饿的,快饿死那种,但嘴里没味道,发苦,于是打算把自己饿死。
阿洛商长舒一口气,似乎在暗示自己“不要和病号发火”,从马褡裢里提出油纸包,装作不在意:“吃吧。”
接过,打开。
……竟然是桂花粘糕。
这个季节,他从哪弄来的。
争云飞茫然,忽然感觉已经冷硬发干的粘糕烫手得不行,呐呐:“放我下来,我要回长安。”
嘴上这么说,头却懒懒倚在阿洛商胸膛,一副不想动的样子。
“单枪匹马行刺皇帝?死了多可惜。”
争云飞笑出声:“可惜?”
阿洛商后头滚动,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
“不是!”
阿洛商否定的太迅速,争云飞来劲了,不知道从哪升起了一个坚定的念头。挣扎着要坐起来,不小心牵动缰绳。
踏风受到不明指令,来回颠簸了一下。
“别动!”
“你脸红了!”
“……夕阳!”
“你还不知道我要问什么,反应那么大。”
“……”
阿洛商这下哑了。
马速陡然增快,看看天看看地,吼两句头头。阿洛商大概纠结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吧,飞速在争云飞的额头上亲一下,拉开距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看看天看看地,吼两句头头。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
争云飞心中失笑:不会吧,演得这么像啊,把自己都搭进来了。
如果此时阿洛商扒开争云飞的脑壳,一定会失望地发现里面少跟弦。
实际上,经过这两天一系列事件,两个人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地亲近了不少。争云飞莫名其妙升起一种,相互依偎的错觉。
没办法,争云飞永远都不对知道,感情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没有理由,也不讲秩序和逻辑。
争云飞脑子停不下,算盘打得噼啪乱响:既然如此,下一步就该是敞开心扉了吧?
好的。
争云飞的情绪根据需要,立刻低落下来,手指搓弄着阿洛商的小辫子:“昏迷前,我好像看到我,嗯,我妹妹了。”
阿洛商瞟了她一眼,已经能听到这人肚里咕噜乱叫的坏水声。
“妹妹?”
上钩了。
“也不是谁,就是本该和亲勒燕草原的嫡公主,争云皎。”
阿洛商眼神闪烁:“哦,她啊。她怎么会出现在平民书肆?召朝的公主,不应该在深宫里锁着吗?”
“争云皎……哎,怎么说。她是个好人,还挺可怜的。”
怎么谁在你这都是好人,都是可怜人?
那你呢争云飞?
阿洛商挑眉,表示洗耳恭听。
“哼哼,她有大秘密在我手里——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阿洛商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并不强迫她,反正自己也有事瞒着,正好。“看,那是什么。”
顺着阿洛商手指的方向望去,勒燕草原的娘娘河被夕阳染成血色,水光粼粼若洒金,色彩秾丽又鲜妍。
远远望去,天地交界处,伽西耶立马静待,而她身旁那人——
伽西耶身旁那人,一身素衣,怀里抱着一个身着勒燕贵族服饰的小孩。远远望去,姿貌嶷然,迥然独秀。
“……师父。”
争云飞半天才反应过来,猛烈挣扎,所有的枷锁、面具在此刻化为齑粉,心中的委屈即将决堤。
她要向庭前柳告状。
死皇帝在她背上刻下刺青,下毒、给温颂玉下毒,让她替嫁草原。
庭前柳一定会抱住她,温和笑道:“好孩子,没关系的,人生无大事,我给你想办法。”
争云飞不假思索地抛弃阿洛商,从他怀中滑下,在草地上狼狈地滚了无数个来回,草叶划破脸颊,不知疼痛:“师父!!!”
风起风落,勒燕草原的太阳落下一千次。
“……好孩子。”庭前柳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伽西耶,不由自主向前奔出几步,但由于过于激动,在平地踉跄了一下。
“师父——”
恍惚中,她听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旁晚,皇陵乌鸦漫天,庭前柳在她小时候常唱的童谣: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
“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
“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这一刻,有且只有在这一刻,争云飞脑子的那根弦断了。
什么报仇啊,谋划啊,灰飞烟灭。
她还是多年前在守陵村,陪庭前柳抄书的小女孩,无拘无束,敢用全部的力气奔向思念已久的人。
仿佛又回到一个又一个天大寒的雪夜,庭前柳手上满是冻疮,不得不为了抄书换来的几文钱日夜辛劳,直至东方既白。小争云飞呢,会穿成一个球,将抄好的书挨家挨户送走。日落之时,庭前柳会静静等在村口,而她跑起来,一头扎进相依为命的师父的怀中。
现在,庭前柳静立伽西耶和她的战马前,怀里还抱了个三四岁大小孩子,看上去平静疏落,正应了他的人生格言:“学海无涯,勤俭持家”。
争云飞生出了父亲再婚被抛弃了的恍惚感。
“师父……”
她变得迷茫。
跑向庭前柳,却又止步,折返向阿洛商。
如此,周而复始,满脸焦虑无措,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别跑!太久没吃东西,小心晕倒!”
多年生死攸关留下的预感使得阿洛商格外不安,心中涌起不详预感,不知那里出了问题。
滚鞍下马,从来没有的慌张。
不能去!
争云飞不能去那里!
不该带她回来,不该让她和亲草原的。她就该呆在皇陵,虽然被限制自由,孤独一生,可也比……
没有回头路了。
莫大的悲哀用上阿洛商心头,他觉得自己需要请个神。
别去。
求你了,回来。
我带你走。
没人会知道,也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争云飞奔跑时带过的风,吹碎了阿洛商心潭上的那片碎金,自此变得波光粼粼。
“放开我!”
争云飞甫一甩开阿洛商,天旋地晕,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阿洛商一脸!
力道带着她踉跄,眼见就要扑倒,被阿洛商一把接住。
“呼、呼……”
手捂不住,血液从指缝流出。争云飞怔望着掌心的血液,极其刺眼。
两人纷纷愣在原地。
阿洛商是没反应过来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吐血了;争云飞是不敢置信她现在竟如此脆皮。
“我….”争云飞手背不住抹下嘴边鲜血,糊了半张脸,视线明灭模糊。
“我还没见过三月的江南……
“我不想死……我真不想死了……”
争云飞歇力倒下,在落地的瞬间被阿洛商揽住。
“争云飞!”
平瑞二十七年,春,争云飞和亲勒燕草原。
没人知晓,前所未有的危机与苦难,如同地狱饿鬼一般附身压向草原。
·
阿洛商一从操练场回来就解甲沐浴,直奔争云飞的大帐。
他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含糊不清地吩咐侍卫去小厨房端来卤牛肉、捣珍、糟鱼、酸白菜、龙井梨白饮和小米粥来。
“大人,小王妃醒了?
这侍卫姓末那楼名桑诺,他们家世代为勒燕大祭司,桑诺又是和阿洛商一起长大,一起入召为质,情比金坚,无话不谈,什么玩笑都敢开。
若无平瑞十九年的那场叛变,待阿洛商为王,桑诺将是他的大祭司外加右丞相。”
阿洛商照着桑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佯怒,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八字没一撇,什么小王妃!”
“别装了!您等这一天可是很多年!”桑诺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就让小王妃吃这些啊!寒酸,实在是太寒酸了。我去给你整个全羊宴来。”
“呵呵,‘我给你整个全羊宴来’。”
阿洛商学桑诺阴阳怪气。身后蓝天洗练,牛羊成群,愈发将他衬托地高大伟岸。
他故作神秘道:“你懂个屁。她多少天没吃饭了,能一上来吃这么多肉吗?勒燕的吃食吃得惯吗?照我说的做。记着啊,要用新碗筷——用那套西域进贡的玲珑贴金白玉碗,切不可沾上羊膻气!”
屋外两人拌嘴,屋内的争云飞早醒了。
她眼神飘忽,难以聚焦。听到阿洛商推门进来的声音,立刻翻身背对着他。
“……”阿洛商已恢复平时的正经模样,呸掉狗尾巴草,顿时不敢再上前半步。
过了许久,账外的侍卫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争云飞才开口,干巴巴道:“进来吧。”
直到接收到准确的指令,阿洛商才上前,驯从地蹲在争云飞榻前,像只在努力思考的小狗一样歪了歪头,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生气。
他身上还带着操练场洗不掉的肃杀气息,铁锈、北风、青草混合在一起的,荒远又孤寂的味道。
这种味道总与生死相关。
争云飞忽地想起,阿洛商本职上是一个在战场上以命换命的战士。一个随时都会在战场上暴毙,被敌人割去耳朵作军功邀赏的战士。朝不保夕,生死不定。
欺负死人没意思。
争云飞这才转过身,没成想一下撞进阿洛商怀里,两人鼻息相绕,阿洛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跟在后面,端着大盘小碗的桑诺:???
不是,大人,又被夺舍了?您您您平时不这样啊!
可等他看清争云飞满是病气的面容时,瞳孔却剧烈地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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