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旧梦》
不料外殿就此沉默,过了半晌,楚棣忽然大叫:
“父亲,快来救我!父亲,父亲!”
帝后闻声俱是一惊,旋即起身往内殿去,生怕迟上半步。皇帝急急地走到床前,一把抓住楚棣乱舞的双手,关切道:
“棣儿,棣儿,父亲在这儿!你怎么了?”
楚棣状似惊醒,立刻扑将过去,贴在他身上才算安心。
“儿子做了个奇怪的梦。”
窦皇后看见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反而有些生疑,然后才是心疼,待到皇帝身后,方打趣道:
“想必是梦里淘气被我罚了,否则怎么单喊耶耶救你。”
楚棣撒娇道:
“阿娘不疼我了!”
窦皇后便更上前,和皇帝一齐在他床前,轻轻一捏他的脸颊,笑道:
“再这样淘气,阿娘真不疼你了。”
皇帝轻抚楚棣背心,松开后,认真地上下打量,恰有一束秋阳斜照在他脸上,净无瑕秽,正当少年,端的内外明澈。不禁万分欣慰。眉眼俱笑道:
“棣儿,我的好孩子,阿耶阿娘会永远疼你。”
楚棣有些委屈,低声道:
“可是儿子害怕。”
皇帝安慰道:
“不要怕,相信阿耶一次,好吗?”
听见父母先前那些话,楚棣心中不免凄凉。他们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想到将来,阿耶不在了,自己这条小命保不齐会受他威胁,到那时可怎么办?他从未生过争心,可也从未存过死志。
要好好活着,怎么这样难?
楚棣颤声道:
“儿子没有兄长那般大志,从来只想......得个荫封,平平安安过活一世。”
窦皇后虽然偏疼太子,可并不是黑心的母亲,但见他怕成这样,也是心疼得紧,只怕这恐惧令他与兄长离心。坐下注视着他,自言自语:
“这孩子是不是发烧了?”说着便去摸他的额头,“阿娘跟你开玩笑,怎么说起这些话来。”
皇帝自知寿数将尽,本就为这一双儿子焦心万状,本以为平日里兄友弟恭全出自真心,谁成想今日有这一出,略一细想,便觉后悔。至于悔些什么,他心里不算清楚。
帝后倍感无奈,四目相对,同时叹出一口气来,他们都了解小儿子心底的恐惧,只道将来太子登基,他若长久地活在恐惧中,只怕也活不长久。
楚棣目不转睛地瞧着父母,见他们神情复杂,到底吃不准是什么意思,一想,眼泪一抹就要下床去。
窦皇后道他并未发烧,既然没事,却这样言行无状,心便悬得更高了。
皇帝问:“不再歇会儿?”
楚棣泛着泪光:“听说阿兄卧病在床,儿子该过去探望。”
帝后见状,心里极不是滋味。皇帝又问:
“棣儿,这些年,你都感到委屈吗?”
楚棣抬手用力在脸上一擦,有些颤抖,向帝后道:
“儿子感念父母生养教育之恩,不委屈。”下床对他们深深一揖,咬紧嘴唇,旋身出门而去。
皇帝望着那倔强的背影,有心无力,只得转头向窦皇后,娓娓道:
“文君,你是知道的,自棣儿出世那一刻起,朕便设想好了他们的一生——棠儿是太子,自幼,朕为他种下一颗王心,教他权术、制衡、藏污纳垢,化腐为金,他天资极佳,不负朕之所望,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太子,假以时日,定能胜任治国大任。”
“至于棣儿,心胸坦荡的,正好做个孤臣,只需一心一意辅佐太子,将来便能成为国之栋梁。兄弟二人共同开创一个政治清明的盛世。可朕没想到,他们会对彼此生出猜忌。如今想来,棣儿从未有过一个争的机会,难道是朕做错了吗?”
窦皇后轻轻牵起皇帝的手,如少时那般伏在他肩头,轻声叹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棠儿不一样,他毕竟......毕竟是咱们第一个孩子呀!棣儿想是,这两日在外头受了惊吓,才闹这一场。只要陛下好好将养身子,往后有的是时日消弭心结。”
皇帝只环抱着她,不由得眼眶红了,微微颔首苦笑。
少年夫妻,心有灵犀,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极宫外,楚棣悄立半晌,刚才走得急,腿伤又隐隐作痛,他只不当一回事。眼下他还不想去东宫,良久良久,忽然想起文君姑娘,不知道她是否到了教坊司,又是否一切顺利。
老天爷总捉弄好人,她那样好,可别再受薄待了。
茉莉顾不上玩乐,问着路直奔教坊司去,路上有人和她搭讪,她只充耳不闻,径自朝目标前行。
雨渐渐停了,她收起伞,见云彩之中射出一束白光,慢慢地幻化成金色,在她眼前铺出一条光明大道,越走越加开阔。
仿佛这天大地大,全是为她一个。
家中之事虽烦扰着茉莉,但如今有了新指望,她相信,只要进入教坊司,便是父亲找到她也没关系。何况那隋公子说过,崔将军会照拂她的,自己是他救命恩人,他人很好,想必不会说谎。
只是分手之时,没有细问他的去处,不知道将来是否能再见面,不管怎样,她仍希望能与他再见一面......
不知不觉,茉莉已至教坊司外,只见门口排着几列长队,秩序极好,正安安静静地向前移动。
她收紧包袱,走到前面那人身边,低声道:
“请问先生,这队伍是登记入教坊司参与选拔的吗?”
那人扭脸,却是个相貌平平的胡人,身上穿着黑袍,在阳光下泛出银青的光泽。他初来乍到,听不懂几句官话,单是应一声。
茉莉翻着大眼睛思索,又看看他,心道,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一时好奇,认真打量起来,这胡人麦色皮肤,高鼻深目,木兰色的眼珠又大又亮,没有蓄须,因此猜想年岁不大,面颊上有几颗痣,位置极好,其中有一颗正在左眼下,甚有风情。
茉莉问:“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这回他听懂了,艰涩地答:“我听不懂。”
茉莉脱口而出:“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胡人丝毫没有面热,单是指向背上的胡琴,用生硬的雅言答道:“我奉女王之命,来为大晋皇帝陛下献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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