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花雪夜上梁山》
杨束侧耳听了两息,缓缓摇了摇头:“一人。”
三人便都安静了下来,柳易儿尽力压制自己,死死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抽噎一下,除此之外,屋内针落可闻。
等待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有人扣了扣门。
先是试探性地扣了两下——门环“磕磕”两声,见里面没人应门,便又连续“磕磕磕磕”了数声,随后终于放开了胆子,开始“砰砰砰”地拍门,同时放声喊道:“柳易儿!柳易儿!柳——易——儿——”
柳易儿一下子跳起来:“是虫娘姐姐!”说完便朝外跑去。
他奔出去开了院门,果然是虫娘!
虫娘将他一把揽入怀里,然后又用力推开,眉毛立起来,长出了一口气,红眉毛绿眼睛地斥道:“柳易儿,你小子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被陈家打死了,想着来给你收尸呢!”
虫娘抬手要去拧柳易儿的耳朵,忽然瞥见院中站了两人,尤其那男子猿臂蜂腰,身负兵刃,吓得往后一退:“你们是谁?”
“虫娘姐姐别怕,他们是好人。”
柳易儿踮起脚,扒拉住虫娘的肩膀,附耳去她耳边叽里咕噜了一番。
虫娘将信将疑,脸上犹豫着露出个假笑,道:“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今日还要出台呢,就是听了些传闻,才想着过来看这小子一眼,他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虫娘留步。” 明新微赶紧上前,“正好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虫娘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可不能说请教,我就是个唱曲儿的,什么也不懂的。” 一边说一边脚下细细碎碎往后面退。
杨束道:“关上门,进来说。”
大门敞开,站在门口说话,目标未免太大。
虫娘默默往后挪的步子停住了。她打量了一下这男子背上的兵器,有近六尺,比她还高,早过了衙司允许携带的长度,想他不是大盗,便是巨寇,心下打鼓,暗暗叫苦不迭,但也只能依言拴上门,走进堂中。
虫娘选了个离杨束最远的角落站定,还未说话,先习惯性的陪了个笑:“二位贵人,有什么话,只管吩咐,但凡虫娘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明新微见她似乎很怕杨束,也不知如何宽慰,只当看不见,问道:“虫娘和柳折枝可相熟?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虫娘刚才听了柳易儿的私语,对这问题也不意外,打了个腹稿,便娓娓道来:“知道一些。我们都是南茄村人氏,幼时一齐在村里唱些社戏,后来黄河决堤,发大水,受了灾,又一起逃难去外地。后来,他们姐弟被‘盲眼封’买走,去了夔州,我则辗转流落到东京。”
虫娘心中兀自猜测二人来历,面上却不敢停顿,咽了咽唾沫,继续道:“因这‘盲眼封’在唱曲儿这一行档也有些名气,专开接待贵客的曲艺茶坊,我安顿下来后,便托人同他们姐弟联系上了。”
虫娘原本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在东京混不下去了,或许还能去夔州。行云馆是个松散的乐人馆,单打独斗的多,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算有多安稳。
当然这些细节她就按下不表了,接着道:“后来他们姐弟也来了东京,挂靠在行云馆下面。折枝不愧是‘夔州第一柳’,一来便一炮而红,只是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唉——” 说着提起袖子,拭了拭眼角。
虫娘说的这些,和柳易儿说的,基本上都能对上,应当是真话。
“那陈籍呢?柳娘子和陈籍的事,你知道多少?”明新微问。
虫娘果然流露出一些抵触:“贵人问这些干什么?这陈官人的事,我哪里清楚?”
她见两人都面色严肃地看着她,掩面干笑了一下:“不过想也知道呀,他们一个是‘夔州第一柳’,一个是夔州安抚使,后来东京重逢,才子配佳人,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儿?不就花前月下,人约黄昏后嘛。”
虫娘果然知道。
明新微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柳易儿告诉我,说陈籍偶尔会打她,这事你知道吗?”
虫娘面上僵了僵,眼睛垂下去,盯着自己的裙摆道:“嗐,这夫妻过日子,还有磕磕碰碰呢,何况这等关系,有时赶上这寸劲儿了,也难免吧。”
明新微可不容她打马虎眼儿,毫不放过地问道:“什么时候算赶上寸劲儿了?”
虫娘眼皮垂着,眼珠左右迅速扫视了一下,叹道:“贵人又何必刨根问底呢,这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怎会没用?如果人是陈籍杀的,那么杀人偿命,他自然不能逍遥法外!”
她见虫娘仍旧立在原地,不敢看她,又加一把火道:“你不用怕,不须你们出面的,你只要告诉我前因后果,我便可以自己写了状纸递上去。”
“状纸?” 虫娘惊讶道,“大宋律例还管不到这上头。”
明新微以为她是说写了状纸也没人会敢接,于是道:“那便私下请仵作验尸,只要证据确凿,登闻鼓也敲得。”
“便是开棺验尸,也没什么可验的。” 虫娘听了这话,反而平静了下来,抬头道:“先生古道热肠,虫娘佩服。不过,事情并不是先生想的那样真有什么冤情。陈官人已经久不来找折枝了,风月场上聚聚散散的事情,本也寻常。况且陈官人出手大方,给了一大笔遣散费,折枝身子骨不好,索性也不唱了,搬来了城外养病。只是她福薄,还没享几天清福,就去了。”
她抬手将柳易儿揽到身旁,摸了摸他的头:“这小子,不知听了何人的撺掇,竟没头没脑跑去陈家婚礼上闹这一场,我听说了,真是魂也吓掉了!”
“还说什么让陈官人娶个牌位进门!” 虫娘蓦的蹲下,扣住柳易儿的肩膀,“你实话告诉我,这话是不是有人教你说的?”
柳易儿转头看了看明新微和杨束,又看了看虫娘,最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明新微蹙起眉,心道,难怪柳易儿在婚仪上有些说话颠三倒四。她问:“可是一位叫福云的姐姐教你说的?”
柳易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是她教的,但有些是我自己想说的。”
虫娘撇撇嘴,不知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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