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字极轻，落在耳畔却似重重锤在她的心底。

眼见那道伤口快划过半指长，她用力抽回手推开他。

“够了！”

程素朝微垂着眼帘，轻轻眨动两下。

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将匕首往地上一扔，目光落在一旁，颓然喃喃：“裴之彻，这两者我都给不了你……”

爱是不能，恨是不愿。

人的精力大概是有限的，花太多心力去爱一个人或是恨一个人都会感到疲倦。

爱是什么？她不清楚，自己也不比裴之彻擅长情感一事。其实她的童年谈不上好，孤儿院里都是需要大人来照顾的孩子，难免会有疏忽遗漏。

她不太敢亲近别人，说话哭闹也是没什么声响的，每每有什么人来院里做公益，她也只是缩在一个角落，静静看着。

这样听起来好懦弱，可无声的过活也不过是一种选择。努力学习，而后步入社会，可能没有偷懒的勇气，战战兢兢地工作，不过二十出头就将自己的作息搞得乱七八糟，连来到这个时代，她一开始也是糊里糊涂的。

对很多事得过且过，想不通的事就积在心底，等自己想明白看开的那一日。

做个没心没肺的缩头乌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自己会快乐许多。

非要说恨一个人的话，程怀明勉强算得上，可对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没有浓烈的恨意，这个父亲可有可无。因为对他没什么感情，所以他不做人时，生气是难免的，可非要说恨他恨到骨子里，其实没什么感觉。

连他死的那一刻，所想所念都不是大仇得报，反而有种更加茫然的无措。或许那个时候只是在给自己如今的一切寻个罪魁祸首，甚至希冀着杀了他，所有的事都能重归原位。

可惜没有，不是干坏事的人死了，这一切就会被扭转的，造成定局。

于是，心底有了一种悲哀、无力。

四四方方的宫廷终究要困她往后余生，吃穿不愁，尊享荣华富贵，这便是属于昭明太后程泠月的未来，多好啊，为何要愁闷呢。

那她恨裴之彻吗？程素朝直直望进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之中，能很清晰地给出一个回复，不恨。

不愿，亦不会。

无论如何，没有他，在最开始数不清的刺杀里，她活不下来，可她也绝对做不到对他的行为无动于衷。

说到底，她内心所有的挣扎与不安全都来自于自己。裴之彻从始至终都是如此行事，她分明清楚，却依旧在那日去寻求他的帮助。

如今因为他的好，竟然怨起了他对其余人不够好。她既享受着他的情、他的庇护，却又无法赞同他的行为举止，拿着恶毒的话去伤害他——

到最后，最不堪的人不过是自己，她有何种立场来教训裴之彻呢。裴之彻又缘何要因她的一句话，而做个“好人”呢？

——程素朝你才是这个不知所谓的恶人吧。

裴之彻倾身过来，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痕，缓缓抱起她，目光晕开了无边缱绻，动作轻缓将她拢在怀里。

他低头去吻她眼角的泪珠，在她耳畔轻喃：“有什么不能恨的？娘娘，恨比爱长久，想恨便恨吧。”

程素朝仰起脸看他，看他漆黑的眸子。那双含笑的黑眸之中，是肆意，是随性，却也染上一丝斑驳的痛苦，丝丝缕缕，从他身上缠了过来。

那颗猩红的泪痣，比他伤疤处渗出的血还要鲜艳，仿佛跳动着无边无际的恨意。

若爱是这般痛苦，教人备受折磨与苦难，还不如恨呢——她不是一个值得他人去爱的人，也没有勇气去接纳一个人的爱。于是，试图靠近自己的人被扎得遍体鳞伤。

裴之彻见她闭上了眼，再不愿看他。

她连所谓的恨都懒得施舍于他？如今连一丁点情绪都不再因他而起伏。

他感到脑海一阵失重，好的坏的、甚至残破的那个自己，鲜血淋漓地呈在她的眼前，她只是悲悯地望去一眼，而后便阖上眼眸。

不值一提，什么都算不上。若连恨他都得不到，他还能抓住她身上的何物？

裴之彻急切地去吻她，从鬓角舔到唇边，用力地撬开她的齿关，试图从她身上感知到些微的反应。

剩下的衣裙被他剥开，他抚摸她的面颊，感受着她身上因突来的寒意而不自觉战栗起来，那裙衫如花般在她身下堆叠。

而后近乎是强硬的，疯狂而隐秘，冷静之中是如滔天巨浪的歇斯底里。还在渗血的那处顺着黏腻缓慢而不容置否地挤了进去，被刀划开的伤口似乎崩开了。

裴之彻轻嘶了一声，舌尖被她抗拒地咬了一口，可他依旧不管不顾便这样往里去。

他忍受不了她的无视。

憎恶的、嫌弃的，他也能一并嚼碎，混着血肉吞下，而不是像此时此刻一般，什么都没有。

只能从伤口崩开的疼痛上找到一丝慰藉。

那横亘在旧刀疤上的新口子，并没有划得太深，可也经不起他如此折腾。

程素朝那时一直用力反抗着他疯狂到近乎荒诞的做法，可那刀刃太薄太利，他又使了些力道，终究还是伤到了。

那血渗开的湿润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连带些微的疼痛都被她忽略了。

程素朝蓦然清醒，失声喊道：“裴之彻，你疯了？！”

伤成这个样子还要……他是想死吗？

裴之彻浑身都是烫的，身上的雨水干了大半，听到她的声音，呼吸急促起来，像粗壮的藤蔓一样缠上，手穿过衣裙的间隙，毫无保留地与她相拥亲吻。

越是挣扎，他好似越亢奋。

她本就被他拥在怀里，挣扎无用，裴之彻极为轻松便制住了她的双手。

他用力含舔她的肌肤，直到留下淡红的印子，牙尖顺着骨骼的纹路一一磨过，从肋骨再到脖子下的锁骨。

“娘娘杀了奴吧。”那低沉的声音传来，跟森然幽暗的鬼没什么两样，似哀切，似恳求。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稍稍分出一点情绪给他。

抗拒他的靠近，不屑他的讨好。

裴之彻此刻说出口的话已然没什么逻辑，语气看似平静，潮湿如水：“有了因果，奴化作厉鬼之后，便可以永生永世缠着娘娘。奴定然是入不了轮回的——”

程素朝被他卡住腰身不得动弹，神情无奈，完全不想搭理他这副样子。压根不用死后再变作厉鬼，他这样跟从水里爬起来索命的水鬼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鬼不会流血。

“娘娘会怕么？”

“鬼气森然，要是贴上来——”裴之彻忽地用了一分力往上，低头去看那满是血的地儿，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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