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香》
杨氏本是来寻胡慊商量来宾事宜的,不料一进屋,却瞧见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你为何在这里?”杨氏看着兰昀蓁,脸庞上浮现出厌恶的神情,她拧着眉,又转脸去看胡慊,“你跟她都说了些什么?”
兰昀蓁坦然地安坐在沙发上,对面的胡慊几番低低叹息,却未说得出一个字来。
杨氏眼尖,瞥见了置于茶几上的那枚印章,当即便大步上前,夺过那东西,举在手中厉声质问起胡慊来:“银行的印章为何会在这里?你告诉我,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是她对吧?她来找你讨钱了是不是?”
“够了!”胡慊抬首,怒目看着她。
“果真是……她果真是那个贱人生的女儿,你就这般忘不掉她?竟把银行里的十根金条都要拿出来交给她。”
杨氏何时被胡慊这般凶过?噤声愣住了片刻,转而闹起来:“可怜我的婉兮啊,本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可丈夫眼中却只有这个女人,这下更好了,连你爹也要被这女人抢走了,十根金条,你爹何时留过十根金条给你啊我可怜的婉兮……”
胡慊沉着脸起身,本是要安抚住杨氏,使她的声音小些,却被后者拽住衬衣领子不放:“胡慊!你就是看我父亲死了,见我们杨家如今帮衬不上你,便厌倦我了是吧?”
杨氏红着眼,旧事重提起来:“原你是一个这般孤恩负义之人,你忘了我从前是如何没名没分地跟着你,给你生孩子的了?我的命怎么就这般的苦啊,竟寻了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给自己,我携着婉兮到你们老胡家祠堂一头撞死算了,死在列祖列宗的灵位牌前,省得你为了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来难为我们母女俩……”
“这十根金条,本就是当年云家的家财!”胡慊终是发作了,怒声呵止住杨氏,咬牙切齿,“当年,你父亲分去了云家的大半家产,又将这十根金条给了我,我一直存放在银行里,分文不动,为的就是要留给嫃儿。”
胡慊抬臂指着她,手指都气得颤抖:“从前我试图派人去寻嫃儿,你却谎骗我,说她已经病死了。如今她没有死,我的女儿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眼前,我绝不会将她认错,这笔钱,是我们亏欠她的,谁也不能阻止我留给她!”
兰昀蓁沉寂地端坐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瞧着这对离心夫妻似唱戏般地争执着。
“十根金条!你莫不是疯了!”杨氏急了。
“十根金条都不止。”兰昀蓁幽幽地开口道,“云家的家产,何止这区区十根金条?”
杨氏圆睁着双眼紧盯着她:“你还想要多少?你和你那阴魂不散的娘,就非得将我们这个圆满的家庭闹得鸡飞狗跳么!”
兰昀蓁轻哂一声,起身,缓缓地走至杨氏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杨氏的眸底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往后退却。
兰昀蓁却未给她这个机会,清脆又刺耳的一声掌掴,杨氏的左半边脸霎时间红肿起来。
“你敢打我?!”杨氏吃痛地捂着左脸,震惊地看着她。
胡慊瞧着眼前这一幕,也愣住了,微微抬起手臂欲加以阻拦,脑海中却又忽地忆起方才兰昀蓁所说的那番话,终是悻悻地重新垂下了手,未出一言。
杨氏怎甘心被一个晚辈如此欺侮?更何况,眼前之人还又是云蕴华的女儿。
她伸出涂抹着猩红指甲油的十指,尖锐而锋利的指甲即将划到兰昀蓁的脸庞,却又被蓦地扼颈推到墙面上。
“咳……”杨氏的脑袋猛然撞上坚硬的墙体,眼前一片昏花。
兰昀蓁的双手紧紧地扼住杨氏的脖颈,双目盯着她。
“咳……你敢……”杨氏的面色由涨红逐渐转为发灰,艰难地呼吸着,断续地吐出几个字眼。
“我有何不敢?”她每挣扎一分,兰昀蓁手下的力道便更重一分。
胡慊紧攒着眉头站在茶几边,双手不知所措地贴在西装两侧摩擦着,握拳却又松开,颇为局促。
适逢其时似的,门外的一道声音解救了他。
“娘,你在里头么?”胡婉兮在房外敲门。
杨氏听见了女儿的声音,眼眸直斜向房门处,嘴张得极大,欲寻女儿的救助,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婉……兮……”杨氏扯着嗓子,可声音仍是太轻太轻。
胡慊为难地看了一眼墙边的二人,又瞧了一眼被拍得微微震动的房门,终是沉沉地叹息了一口气,出门回应胡婉兮。
杨氏盯着照进来一牙光亮的房门口,以为自己迎来的是希望,却未曾料想是绝望。
“爹?”胡婉兮意外,“您怎么在这里?我娘呢?”
她似乎探头欲朝房里望,却被胡慊边说着扯走了。
那是一句叫杨氏彻底死心的话语——“你娘不是在楼下同那群太太们说笑?你找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有事要同她讲么……”胡婉兮的声音渐渐隐没在楼梯转角处。
墙边,杨氏仍被兰昀蓁桎梏得动弹不得,窒息到额角边的青筋都条条凸起。
兰昀蓁不知压抑了心底多少的恨意,才不至于将她直接掐死。
她看着杨氏的眼尾处渐渐地流出泪水,那或许是生理性的,亦或许是心理性的。
“你可痛心、气愤、绝望?”兰昀蓁努力让自己面上的神情云淡风轻,对上杨氏愤恨的,不忿不甘的脸孔,“你抢来的这个丈夫,当初是怎样抛妻弃女的,如今亦若出一辙地还回到你们母女身上。”
“休……想。”杨氏的手僵硬地拍打着兰昀蓁的手臂,却撼动不了她分毫。
房间的门又从外面被旋开了。
杨氏面如死灰的脸庞上蓦然浮现一丝光与热,却又于看见那来人时被连根浇灭。
萧宪……她是晓得萧家这位心狠手辣的二公子的。兰昀蓁在苏州时,便是他一直相伴。
“楼下的酒会,已有人问起女主人了。”萧宪瞥了一眼兰昀蓁的动作,提醒她道。
兰昀蓁听见了,却又似未听见。
她微微俯身,凑近了杨氏,在她耳畔红唇低语:“你的表姊,要比你更早知晓你父亲的死因。杨洪禄,是因聂岳海见伤不救,活活流血而死。你最亲近、信任的表姊的父亲,害死了你的父亲。”
杨氏已缺氧得眼白上翻,一息奄奄,萧宪上前几步,手搭在兰昀蓁的肩头。
“够了。”他低声道,“剩下的我来处理。”
兰昀蓁的眼眸里蕴着一层薄薄的泪光,她冷然盯着杨氏,用力松开了她。
得以解脱的杨氏瘫倒在地面,摸着脖颈,大口喘息咳嗽起来。
“尽快离开此处,避开旁人。”萧宪送她至门口,叮嘱道。
兰昀蓁压下眼中的薄泪,最后低眸睨了一眼杨氏:“我姆妈经受过的那些苦楚,从今往后,你当日日体味。”
兰昀蓁转身离开了房间。
萧宪将门缓缓阖上,房间里透出来杨氏歇斯底里的嘶喊声——
“……我绝不会放过你!当初,你娘未能斗得过我,如今你也休想!”
……
沉寂了十余年的仇恨,如今终将要了结。
兰昀蓁出了房间,再无法控制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靠在廊道的柱子旁低首恸哭起来。
她本想就这样哭上一夜,可泪很快便止住了。
她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轻响,于是整理好仪容,尽量以头发遮掩住泛红的双眼。
“……怎么会是你?”看见对面的来人,兰昀蓁怔住了。
贺聿钦着一身西装马甲,领口处的两粒扣子解开,并不算很正式,他似乎只是上楼来透气的。
“在此处遇见我,觉得很意外?”贺聿钦停在她面前,语气温和,看着她淡笑。
往昔的兰昀蓁最喜欢这样的他,同她说话时,语速总不急不缓,眼眸注视着她,目光里蕴着温润笑意。
一时间,竟让她有些忘了自己正同他冷战着,亦或许,要唤作单方面冷战。
“你如今出席这种宴席,无妨么?”兰昀蓁扫了一眼楼下把酒言欢的宾客们,眉眼间隐约流露着担忧。
“聿钦大难未死,归来被捧作英雄,已无何事再能使三小姐顾虑了。”这句话似含着侃意,又似在与她解释这两年来的杳无音信。
兰昀蓁听罢,心中却不太是滋味。
她为他而不值,九死一生后,那些没能让他丧命于爆炸的人,转而笑脸相迎地为他戴上高帽。
朱楼高起,亦是有坍塌那日的。这个道理,她深谙于心,他又何尝不知?
“手何时伤了?”他握着她的手腕,抬起来看——她的手背上,有一道抓痕,大抵是杨氏抓下的。
那女人的指甲尖厉,将手背上的皮都全然抓破,直裸露出泛红的肉来。她的心思方才不在这上面,竟未觉察出疼痛。
“不小心抓伤的。”兰昀蓁未过多同他解释,想将手腕从他掌心里抽走,却被他纹丝不动地握住。
“这样悦目的一双手,不该使它落下疤痕。”贺聿钦未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反倒是将她往自己身边轻轻一带,“随我去处理一下。”
不知贺聿钦是如何寻得一间空房间的,亦或者,这套房间本就是他先前便开好了的。
兰昀坐在套房的欧式印花沙发上,静静等着贺聿钦将医药箱从门外的茶房那拿进来,想到这点,心中便不由得沉吟起来。
她忽而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却为何还会有这般心境……
房门关上了,皮鞋的脚步声渐近。
贺聿钦拎着药箱,搁在桌上,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旁的位置,拆开棉签与消毒酒精。
“你也会有同旁人起争执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指,让她的手背被明亮的光线映照,低着头,拿棉签细致擦拭着伤口。
兰昀蓁垂眸看着他短而黑的头发,缓了一缓,嘴硬道:“为何不能是我无意间抓伤的?”
贺聿钦换过一只棉签,仍低着头为她消毒:“从前你还在安济医院时,常须主刀手术,为保持卫生,养成了定期剪指甲的习惯。”
“眼下看来,这一习惯仍在,如此圆润的指甲,该是多无意,才能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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