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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惊鸿雨》

62. 陆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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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必这么说自己?”陈萍萍无奈地笑了,他挥了挥袖子,又理了理袖角,目光称得上是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后辈。

范闲不答,只是又慢吞吞地擦拭起石碑来。

“本以为这桩婚事你会高兴的。”陈萍萍说。

范闲一顿,安静了一会,才道:“我是高兴,很高兴,但愈高兴,就愈生气。”

闻言,陈萍萍也没追问他为什么生气,反倒气定神闲地笑道:“陛下的意思好像你还没弄明白啊。”

又来了,这种好像自己置身棋局而被耍弄的感觉,范闲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一凝,才若无其事地随口道:“我明白,撤我提司腰牌,赐婚李承泽和叶家,谁不知道叶家有大宗师坐镇啊,这门婚事一成,李承泽将来就是前途不可限量,陛下呀,就是护他呗。”

说了这么多,陈萍萍却是乐哼哼地道出四个字来:“心里委屈。”

在这位长辈的言语和目光中,自己仿佛是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孩,范闲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被戳穿了心中的不满,今日所谓的家宴,谁都知道他不满,大多人看他笑话,但用这样哄小孩子般的口吻道出的反倒只有陈萍萍一人。

他几乎是下意识反驳道:“我哪敢委屈啊?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陛下护着自己儿子,应该的。”

说委屈,其实有些矫情。

他对那位皇帝又没抱什么情感,哪来的委屈?但不满是货真价实的。

这让他饶不住也想要借着势头讥讽自嘲两句。

如今能体会这滋味的,或许只有与二皇子斗了这么多年的太子。

出宫路上撞见他,饶是太子都忍不住感同身受地宽慰他两句,说自己的父皇向来向着自己的二哥,他都习以为常了。

范闲不关心这个,虽然心里已有答案,但他还是问起了史家镇的线索。

结果倒是大出意料,证据非旦没找着,反倒被太子告知史家镇已经被二皇子屠了村,还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上百条人命都丧生了,无一活口。

史家镇这条走私线索算是断了,还赔上那么多条无辜的命,那一刻,心里升腾起的是愤怒还是什么已经分不清楚。

但是当他看着太子脸上带着几分悲痛与生气的表情时,不知为何,他反倒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他蓦地想起了朝阳所说的话。

她说,太子可不比李承泽好。

对此,在这件事上,他突兀地对太子保持了一份怀疑。

他想,若是二皇子的手段称得上狠毒,那么不比他好的太子又是怎么样的呢?

在对付李承泽这条路上,他原以为太子怎么说也得是沆瀣一气,但如今若是太子都不能相信,他又能相信谁?

他这么想时,敏锐地瞥到王启年正驾着马车从长街那端驶来。

乍一见到陈萍萍也在,王启年立马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他曾是鉴查院的文书,一开始是被陈萍萍派到范闲身边协助他做些事的,如今也与这位年轻的范提司走了一趟北齐回来了,关系亲近不少,算是完成了陈萍萍一开始交代的任务,可每每面对这位陈院长,还是有些怵。

他将马车堪堪停好,便下马轻巧走来,朝他们一个一个作揖。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微微仰面,笑着问王启年:“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他的?”

王启年弯起眼睛,憨态可掬地一笑,道:“离开京都几月,也有些思念鉴查院和陈院长,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好撞上小范大人了。”

陈萍萍低头笑了笑,也没有戳穿这人的圆滑,反倒是少年人笑着瞥了王启年一眼,随后道:“我不是让你回家好好想想吗?今后跟在我身边全是危险。”

王启年之前大多是奉陈萍萍的令帮他做事的,他贪财,又有心爱重要的妻女,经过抱月楼那事,范闲还是决定让他好好想想今后是否还愿意跟着他做事。

以后的路不一定会比之前轻松,所遇的危险也不会比以前少。

但是王启年却毫不犹豫道:“想好啦。”

“没什么好想的。”王启年笑得眼角的褶皱都微微堆在一起:“夫人说了,一个月能挣这么多银子,别的地儿那是赚不到的。”

可是范闲却没有感觉到轻松,反倒是有些安静地看着他。

初识那会他这样说,范闲是没有什么沉重的心思的。

王启年此人贪财,会造成使钱就能驱动的假象,一开始也足够让人心安理得地驱使——毕竟他出钱,对方办事,总归是互惠互利,谁也不欠谁。

但一路走来,范闲已经明白王启年此人贪财只是他最外层的一面,他实际聪明,识时务,也有人情,如今这个说辞恐怕只是给他的、一个让他继续心安理得驱使他的理由。

范闲却是不能如此忽视了。

他直直看着对方,希望他能再好好想想。

如今仅凭这个理由已经不足以说服并打消范闲的忧虑了。

但王启年道完那话后,竟是罕见难为情地笑了一下,郑重地朝他作揖道:“还有大人,是个好人。”

这是他的第二个理由。

范闲一愣。

他第一次从王启年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但这话从王启年嘴里说出来,莫名有重量。

惯于油嘴滑舌的人处事圆滑,已经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能得他这句真心实意的评价,必是名副其实。

可是范闲却蓦地觉得沉重。

对方愈这样,他反倒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心虚与卑劣,他不再看他,移开了视线,目光往上仰,从自己擦过的碑文上掠过。

他一边擦,一边说:“好人有什么用啊?我才不是什么好人,身边全是危险。”

王启年却道:“大人,世上危险到处都是,唯独好人太少。”

闻名,少年人自嘲地笑了一声,忍不住提高声音,语气莫名有些刻薄道:“我算哪门子好人啊?我身上毛病多的是,我怯懦,自私,贪婪,自负,有的时候安于现状,有的时候瞻前顾后,说穿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遇到危险,会怎么做啊?”

此话一出,擅于察言观色的王启年已经知道眼前这人兴许遇到什么事了。

他不清楚,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陈萍萍。

但对方神色平静,甚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王启年便顺着问下去:“会怎么做啊?”

“撂挑子不干啊。”少年人扯着嗓子说,他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提司没了,线索也断了,我拿什么查下去?我凭什么查下去?与我何干哪?人啊,就得学会,独善其身。”

但回应他的,反倒是安静了一会的陈萍萍:“所以你就不想查下去了?”

“……”他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两秒后,他不再擦石碑,反倒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陈萍萍,破罐子破摔般地吐出话来:“我现在拿什么查下去啊,院长?我现在说什么有用吗?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我能相信他吗?我能相信你吗?”

本质上或许只是随口耍性子的几句讥诮,他得承认,这话并没有多少善意,自己也对陈萍萍不抱什么信任或期望。

这话听来倒真像闹脾气了。

但比陈萍萍更先回答的反倒是王启年:“大人,不管怎样,王某愿为您效力。”

听来像是安慰的一句话,却因为接下来的言语而变得真切起来:“您说自己不是好人,您可千万别这样说,至少您的言行主张已经改变了很多人。”

“谁呀?”范闲漫不经心地问。

王启年郑重地作揖说:“起码有我,王启年。”

他蓦地一顿。

虽然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范提司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但以他对他的了解,以及刚才的一言一语,王启年也大致猜到了一二。

与皇子对抗确实危险。

若是以前,王启年自认是敬谢不敏的,巴不得赶紧撒腿子一溜烟跑路,哪还会上赶着给人办事遭记恨?

但是范闲此人不太一样。

他说:“从您那日闯入鉴查院为滕梓荆讨公道起,王某就被您感动,此后您的一言一行王某也是都看在眼里。”

说罢,他又嘿嘿一笑,恢复了往日的松驰,打趣希:“您若要如此贬低自己也不是不行,但至少,不能怀疑王某看人的眼光。”

闻言,范闲反被逗笑了。

方才的不快和忧郁好像从他的脸上一扫而空,冬日寒凉的风吹来,拂过他的脸,他突然就完全地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王启年,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气氛缓和不少,陈萍萍气定神闲地笑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开口说:“他你倒是可以信,但你信不信我,没关系。”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块黑铁制成的腰牌,道:“我把这个给你捞回来了。”

范闲定睛一看,那也不就是不久前被扔下水的提司腰牌吗?

陈萍萍将其抛来。

哐当一声响,砸在了地上。

范闲没接,甚至看都没看地上的提司腰牌一眼,而是有些狐疑地盯着陈萍萍瞧。

陈萍萍却只是笑道:“陛下把他扔到水里,说过要撤你的提司吗?今天的所言,所有人都能看出陛下在护着李承泽,所以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真正了解你的对手吗?你是不是该想到你今后怎么做?”

他顺着对方的话想了想,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可是那个答案竟与他一开始的志向有些相悖了,曾经他只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想和喜欢的人去游山玩水,想平安惬意地过一生。

可是,如今却只能搅进朝堂政治的漩涡中。

无法回头。

他忍不住摸了摸一旁的石碑,上面的文字刀刻斧凿,一笔一画都有深度。

他想,他终究不是他娘,他做不到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活着,但他这一世,起码想做一个自以为的好人,让他的良心能平静些。

不然心都不平,又怎么过得惬意?

陈萍萍仿佛已经在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说:“鉴查院提司,虽然权重,但孤身一人,你来京都有些时日了,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麾下。”

王启年立马笑着上前一步。

陈萍萍却是摇了摇头:“不够,朱格你还记得吗?”

“不敢忘。”范闲说。

朱格此人,曾经的鉴查院一处主办,后因勾结长公主背叛陈萍萍而死。

陈萍萍说:“朱格死后,一处没有人执掌,我建议你呢,这个提司先把一处担起来吧,一处监察京都百官,牵扯极广,既是是非之地,又是鏖战之处,这个位置对你今后想做的事,最好。”

闻言,范闲却微微蹙起了眉头,慢慢在石碑旁坐下来。

他觉得陈萍萍明明眼睛浑浊,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难以企及的睿智,范闲总是看不透这个人,这个人好像冥冥之中就已经意料到所有,像一个毫无破绽的棋手,甚至帮他安排好了一切:“对了,陛下不久前也来了口谕,内库财权的继承人依旧是你,不改,虽然之前说是谁娶林婉儿就给谁,但你如今毕竟官身、功名都有,明面上也还算过得去。”

少年人握了握手腕,没多意外,只是不冷不热道:“咱这陛下真是让人摸不透啊。”

说罢,范闲拾起脚边的提司腰牌,左右看了看,还摩挲了一下质感,确定是不是中午被扔的那块提司腰牌。

陈萍萍笑道:“掌天下财权,你还是不高兴。”

“麻烦事多啊。”他终于发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对内库的感慨:“我爹当初为我请旨那桩婚事,可把我急得团团转,如今兜兜转转还是得继承。”

“他也是为了你好。”陈萍萍说。

“我知道。”范闲道,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让我想想你现在在担心什么。”陈萍萍微微前倾身子,扶着轮椅,像是要与他再拉近些距离,道:你也许在担心顾家因为内库财权而不愿与你结亲。”

“……您怎么还老猜我这些心思?”范闲看了他一眼,有些郁闷地嘟囔道。

这会他的表情倒是有生气多了,被长辈猜中了这点心思,范闲有些不愿承认,自己心中甚至是有些难为情的。

陈萍萍对此只是笑笑,没再戳穿他的心事,就像一个合格的、见好就收的长辈。

但少年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转好,他微微翘了翘嘴角,转头就对陈萍萍说:“我会去见她的,对了,之前王夫人说您有想和朝阳说的话,您想和朝阳说什么,我可以帮您转达。”

陈萍萍笑着摇摇头:“你怕是不会喜欢听的。”

他先是一愣,难以忽略的警惕又不可避免爬上心头,但如今却得努力按压下。

他面上若无其事地笑道:“难不成还是说我坏话?”

陈萍萍旦笑不语。

顶着范闲狐疑的目光安静了一会,他才道:“好了,晚点我也有要见的人,要先走了,比我想见你的人也快来了。”

“……?”

不远处,一辆马车慢慢驶来。

……

马车往前驶,时间已过申时。

僻静的官道上,只有马蹄声哒哒地响。

但某一刻,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了马夫低低的声音:“老爷,是黑骑。”

“知道了。”他平静地说。

很快,他就听到了马车轮轴转动驶来的声响,由远及近的,在窗边停下。

他没有撩开窗帘便道:“陈院长百忙之中,有何贵干?”

“没什么,就是想着恭贺你顾怀远一声。”陈萍萍带笑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范闲是个好孩子,他会对朝阳好的。”

“哼。”顾怀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慢条斯理道:“到底是你鉴查院提司,年少有为,也配得上陈院长这句夸奖。”

陈萍萍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那孩子,他此前行事确实狂悖荒谬了些,但年轻人嘛,奇思妙想多,最后不也都把事办得不错嘛,朝阳也是他带回来的。”

 “难道你觉得我是不记恩情的人?”顾怀远神情平静,语气却有些刻薄:“难道为了这份恩情,我就要赔上自己的女儿?”

陈萍萍无奈道:“知道你是知恩图报的人,但这恩情恩情,是恩也是情,对他们两人来说,未尝不是如此?我也知道你这几个月为了拦这桩婚事费了多少力,这不有成果了吗?所以陛下也说了,愿不愿承下这桩婚事,全凭朝阳自己选择。”

顾怀远道:“我现在没有功夫和你在这扯,你若无事,就让开。”

“你这是要去范府?”陈萍萍有些失笑:“这本应该是范府过来下帖提亲,你倒好,还赶着自己去,不过我也猜到你去后要说什么了,你就这么不看好他?你还不如先和朝阳谈谈。”

“他们到底还年轻,不懂其中的利害,说太多心中也只会徒生怨气,这个道理司南伯想必比我更清楚。”顾怀远说:“这一趟我跑也就跑了。”

“这件事上,司南伯怕是也做不了主。”陈萍萍说:“范闲那孩子,不是会一味听从他爹的人,若是真听了,怎还会闹出那么多事来?范建一开始就知你不让,当时知道他们在澹州的事后立马就去找陛下讨了与林家郡主那桩婚事,本也是想借机断了他念想。”

顾怀远道:“现在说得好听,之前同意他儿子退婚的也是他。”

陈萍萍笑道:“他只也是希望孩子幸福,如今不也算是得罪林相了吗?”

“他是得罪林若甫了,我们顾家就不是吗?”顾怀远道:“总不会觉得我同林若甫曾是故交就可一笔揭过吧?”

陈萍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人这一生,走仕途,攀高枝,折腾一生多是为了子嗣后代,是为了后人之福,都是为了孩子好,你又不能保证活得比朝阳长,难道还能陪她、养她一辈子吗?这何尝不是给她多一个依靠呢?”

“难道范闲就很安全吗?”顾怀远道:“在我看来,未必。”

 “目光毒辣。”陈萍萍笑道。

 “少奉承我。”顾怀远终于撩开了窗帘,低声说:“你别以为抱月楼的事我不知道。”

甫一见光,对面便是陈萍萍探在窗口的脸。

他们面对面,顾怀远冷淡道:“陛下给靖王府和范家赐婚,他们范家还脱得了干系?如今内库财权也还是范闲的,一个众矢之的位置,明知有火坑,还要我女儿往里跳?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朝阳跟着她爷爷去澹州,我说,这该不会也在你陈萍萍的算计之中吧?”

“不至于,不至于。”陈萍萍笑道:“你家孩子当时一念之间的决定,我哪能左右?”

“你今天就是为了说这些?”顾怀远问:“若我们是为了孩子,那你呢?”

“自然也是为了孩子。”陈萍萍道。

 顾怀远又问:“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

陈萍萍笑道:“自然也是陛下希望的。”

顾怀远屏了一口气,笑了一下,却久久都没有再说话。

 ……

宫里来的太医为我看脖子上的伤时,我刚刚将李弘成和和李承平送走。

太医说我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为了不留疤,药还是得擦得勤些。

待我又送走太医后,我便招呼着府里的人为我准备去陈园的马车。

不能玩赌骰子了,府里的丫鬟也不恼,在我出门前还追着我,披来一件祅红的绒羽披裘,让我切莫着凉。

她们说:“晚些时候大概要下雨,您再带把伞去吧。”

我便多抱了把油纸伞。

我本想拉着南衣一起去的,但在府里一时间左右找不到他,我还以为他出门了。

我有些慌乱和不安,一是因为要去陈院长所在的陈园,二是怕南衣对我的那桩婚事颇有微词,生我闷气,他本就不喜欢范闲。

实在找不着他时,我本以为自己得一个人去了,可走至门府一看,那尊呆子不知何时竟已经坐在了马车的驾位边上,微微低着头,安静的目光不知落在哪处,好像已经在那等待了许久。

黑金的刀鞘拄地,他骨节分明的双手搭在上边,就算在阴天里也白得晃眼。

今日出门他不戴纱笠了,马尾高束,额前细碎的发丝拂过清冷又棱角分明的眉眼,察觉到我来,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

他的表情很淡,很冷,几乎没有变化,微微偏头时望来的眼睛却好像在温驯地说,我一直在等你。

我蓦地觉得心头一暖,仿佛刚才无端慌乱的心在这一刻平息了下来。

我赶紧往回跑,没一会儿又抱着一袭雪白的披裘回来。

我跑过去,瞅着他一身利落但单薄的黑衣,想说天冷,怎不多穿点。

他却只是淡淡地剜了我一眼。

我抓住他搭在刀柄上的手,果然很凉,他微微站直了身子,有力的手腕一转,那把拄着地的长剑瞬间旋了个花,被他握在了手上。

我将披裘塞给他,帮他拢了拢颈边柔软的绒羽,絮絮叨叨地说:“知道你们习武之人身体好,不怕冷,可是也不能这么造呀。”

他看着我,任由我动作,半晌后才微微偏头,目光平静地望向遥远的地方,只淡淡地道了两个字:“上车。”

“好咧!”我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也不需要什么马凳,自己手腿并用就爬了上去。

因为有南衣陪我去,所以我没有再带车夫。

陈园是鉴查院的主人在住,对京都的平常人来说,陈萍萍的大名好像就是洪水猛兽,光听听就害怕,更别提去了。

但是这呆子大侠吧,平时比较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能惯着,同他出门时若没有车夫,那驾车的就变成我了。

但一路驾马驶向郊外的山林,他都抱着剑坐在我身边,安安静静的,墨色的眸子波澜不惊。

我让他进车厢里,他也没搭理我,我想着这样还不如骑马呢,至少还来得快。

期间,我不甘寂寞和南衣聊天,虽然基本上是我在说。

我和南衣说了分开这些天的经历,还说了抱月楼的事,说着说着,陈园竟然就到了。

好吧,陈园没我想象的远,或者说,是我一路上太聒噪了,都没说到自己想说的就得下马车了。

我同南衣站在巍峨气派的大门前,看着头上挂着“陈园”两个大字,大门敞着,但左看右看,都没有人来接应。

我只能大着胆子从大门走进去。

刚踏过门槛,空旷且大得出奇的前院就大喇喇地入目,我看见中间一道石板路直通前方的屋韦,旁有两汪碧波绿水的池子,还有好几道遮阳的轻质帷幔在冬日的冷风中飘啊飘的,迷离,朦胧,伴随着怪异的鸟叫声。

我吓了一跳,一时间联想到了荒郊野岭中怪诞的鬼屋,但低头一看,是孔雀!

这种动物我在街头的杂耍中见过,是来自异域的鸟类,它们大小犹如大鹅,拥有蓝绿色漂亮的羽毛,雄性求偶时还会展开大而漂亮的尾巴,就像一扇烟蓝掺绿流光的琉璃扇面似的,很是美丽。

我没想到会在这看到它,而且还不止一只。

仔细数数,五六只呢,在这方前院里闲适地乱逛。

这院子未免也太大了,竟然能养上这种鸟。

我心里这么想时,还是不见人,但却忽地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我狐疑地往前探,待绕过屋韦深入中|庭时,就看见好几个年轻的姑娘相互嘻闹追逐着跑来。

她们个个打扮清丽,衣着也不是便宜的款,奇怪的是,见到我和南衣两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也没有惊奇,只是堪堪看了我们一眼,就继续嘻笑着跑开了,我顿时有些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我赶紧转身唤住她们:“那个……各位姐姐,请问,陈院长在吗?”

“萍萍?”落在最后头的女子回过头来,其她的姑娘也纷纷停住脚步,率先回答我的女子道:“萍萍还没回来呢!”

我一惊一疑。

惊的是她竟然敢这般亲昵又直白地唤鉴查院主人的名字。

疑的是我们来得太早了吗?

我刚这般想,就听那女子笑道:“你是顾家的小妹妹吧。”

我一愣,立马道:“我叫顾朝阳。”

另一女子闻言也眉眼弯弯道:“诶呀,萍萍今日好像有提过,说你会来,但他如今还没回来,你们等一会吧,可以自己先逛逛,随意些。”

“啊、哦。”我慢半拍地应下:“好,多谢。”

我心想在主人家乱逛似乎不太合礼数,但实在没有接待我们的人,我们也只能漫无目的地往里走。

随着我们愈走愈深,见到的人也就越多,还全是姑娘。

与此同时,我惊讶地发现,这里很大,大得早就超出了规制,亭子、廊榭、花园……都应有尽有,花园里凋谢了的桃树挂满红绸,空地上架起几座秋千,这么大的地方容下了好多的姑娘,少说有三、四十人,她们年岁看着都比我大些,但是个个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笑意。

前方的亭子里有漂亮的姐姐在抚琴,清亮的琴声中,姑娘们荡秋千,放风筝,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嘻笑打闹,像小孩子一样自由惬意,既没有管事监督,也不需要干活,到处洋溢着欢笑和活力。

这般看下来,反倒显得我和南衣这两个外人有些拘谨,格格不入了。

好在片刻,终于有人注意到我俩了。

有人“噫”了一声道:“是没见过的面孔。”

“长得好生漂亮。”她们这般嘀咕,目光却是欣赏地盯着南衣瞧。

顶着那么多道刺喇喇的目光,我觉得南衣都要后悔没带遮面的纱笠了。

他给我使了使眼色,我立即就讪讪地带着他继续往前走了。

待到我们通过了好几道拱门后,便见一道九曲十八弯的木桥栈架在清池子上,这里显然是后院了,却比前院更大更宏伟。

我一时都看得有些惊奇。

抬头,中庭的姑娘们放的风筝飞得好高好高,高得我在后院都能望见了。

这时,我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带笑的声音:“来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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