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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惊鸿雨》

60. 陆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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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衣!南衣!”

从房里出来后,我撞见南衣正好从我院子里经过。

我赶紧高兴地叫唤他,想拉他一起去喝茶。

他换去了那身风尘仆仆的白衣,褪下了草笠,着一身利落肃穆的黑衣,还拿着剑,漂亮的脸迎着日光却比院子里打了霜的叶子还冷冽,轻轻一割就能见血,像要去向谁索命似的,

我一个机灵,问:“你要去揍谁呀?揍李承泽?”

他抱着剑,棱角分明的侧脸偏到一边,不看我,也不回答我,就只一个劲盯着角落瞧。

我笑了,双掌一拍,说:“行,本小姐带你去揍他,敢惹我们南衣生气!他踢到铁板啦!”

但是,我这话刚说完,他反倒径直绕开我,悄无声息地往院外走去了。

我正感到奇怪,正好也撞见府里的丫鬟和小厮捧着好些小箱子要往外走。

都是上好的箱子,雕着精美的纹样,我想了想,忍不住问:“这是要送礼吗?”

“是呀,小姐。”丫鬟回答我:“陛下给几家都赐了婚,老爷让管事张罗着备好几份礼,准备给各家送去。”

我从小厮手里捧起一个小盒子,还挺沉。

我又指了指另外一个,示意他们放到我手上来,说:“二殿下和弘成都来了,我等会让他们自己带走就行了,晚点他们要走了,剩下的你们再搬他们马车上去,这样你们就不用特意跑一趟啦。”

“这怎么行?”小厮和丫鬟们面面相觑,有些迟疑,也有些不赞同:“小姐,管事说了,这礼就是为了送给别人看的,顾府的马车到了,情理也就送到了,若是让殿下他们自己带回去了,不合乎情理。”

“……好吧。”我原以为按照我们的关系应该不用这么死板,但还是道:“那这两份小的,我带给他们吧,剩下的你们送过去。”

这倒是没什么差,他们笑了,转身就各自张罗去了。

我又唤了南衣两声,都不见他,心想他不会自己先去揍李承泽了吧,对此,我赶紧捧着那两个小盒子,飞快地奔去了茶室。

但是我没在里边看见李弘成和李承平,也没有看见南衣,远远的,火急火燎地穿过院子,从门前望进去,那堂亮的尽头,随着我的跑近,只有李承泽一袭隽秀的身形裹着身浅金的袍子散漫地坐在那。

我刹时就不太高兴了。

茶室里为了招待更多的客人,会特地搭一道方形的台榻方便大家席地而坐,我走进去时,把手中的小盒子放下,见李承泽一个人霸占着台榻,屈着一条腿,一只手支在膝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撑着,宽大的广袖像凝固的流金绵延。

见我来,他微微抬起眼,表情很淡,只是轻声道:“耷拉个脸干什么?来得这么迟,一来还给我摆脸色。”

我左右望了望,确定南衣真不在附近后,突然觉得赌骰子或许真的要等下次了。

我不高兴地问:“弘成他们呢?”

“在另一间茶室。”

我说:“你不应该先去找我爹?”

他答得不以为然:“顾大人刚好出门了,不在,只能下次了,我也正好有话同你说。”

这个时候出门了,倒是不凑巧。

李承泽抬起手,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又问:“怎么?看见我来,不高兴?”

我毫不客气地说:“弘成他们来定是来祝贺我回家的,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一般没什么好事。”

我左右看了看,茶室周围都没什么人,静悄悄的,没有我家的丫鬟,也没有他的侍卫,甚至没人给他上茶,我家的人做事自不会如此疏忽,肯定是他自己不要的。

我出口便呛他:“怎么?嫌弃我家的茶不好喝?还是怕我家给你下毒?”

“怕倒是不怕。”他握住自己的手腕,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对我说:“但到现在都没一杯茶喝,确实有些渴了,你刚好来了,给我泡一杯吧。”

“……”真会使唤人。

我瞪了他一眼,喊了两声才有丫鬟听到我的声音过来。

我让她帮我打壶水来,随后自己从茶室里搜罗出茶具,还拖出一张矮桌,嘭的一声就砸在台榻上,然后在他旁边坐下来。

“对了,顺便给我上些吃的来。”他理所当然道。

我无语地问:“你是在宫里没吃午饭吗?当我家是客栈?”

丫鬟不久前告诉我了,说今日我们几人的婚约就是宫中家宴上圣上赐的,所有皇子都在,连范闲这位臣子也在,又不是没吃饭。

他却说:“宫中的太素了,没吃饱,你刚回家,又那么贪嘴,府里肯定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有也是午膳剩下的。”我说:“都冷了。”

“无所谓,能吃就行。”他语气相当随意,看都没看我,就低着头,额前垂下的发丝微微掩住了眉眼,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和表情,只知道他没有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相当不解地看着他,实在不觉得堂堂二皇子会故意来我这里讨一碗剩饭吃。

但在丫鬟帮我打来水后,我还是吩咐下去,让人给他弄些吃的来。

很快,香喷喷的米饭和菜肴就承上来了。

就简单两道菜,一道是热熟的滑香焖肉,一道是刚炒的青菜,时间紧,我家的大厨竟还给他煮了碗带肉末的热汤,上边还飘着葱花。

他没再同我说什么,拿起筷子端起碗就吃。

我一边按照步骤泡茶,一边见他吃得有些急,好像真饿着了一样,不禁诧异道:“不是,你真没吃饭啊?”

……不过想想也是,宫中的饭再好吃也难以下咽。

我看着他,忍不住嘟囔道:“没个吃相。”

他嘴里塞着东西,却还能含糊地怼我:“比你那七仰八叉的睡姿好,再大的床也不够你折腾的。”

我说:“反正以后又不是同你睡一张床。”

说完后,我想起他和叶灵儿刚被赐的婚事,又道:“恭喜。”

“先不说这个。”将碗筷放下,他不以为然道。

我见他吃完了,便让人上来收东西,然后把刚泡好的茶给他。

他停顿了一下,接过,抿了一口,然后眉头倏然一跳,明显被涩到苦不堪言。

我警告似地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咽下去。”

他一噎,才终于艰难地将那口茶咽下去。

我为自己将计就计报复他成功而开心。

我笑得花枝招展的,说:“我也没怎么给人泡过茶,你硬要喝,活该。”

他实在被涩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夺过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碍于烫,只能慢慢抿。

我笑够了后,不免略带嗔怒地嘟囔道:“现在倒是有心情和我在这喝茶呢,我还生着气呢,你和范闲的账是算清楚了,我的可没有,牛栏街刺杀还有使团……”

我未说完,他便垂着眼睛打断我:“那你想怎么样?”

“……”我觉得他不应该打断我,他为什么要打断我?

他应该让我说完,好好听听我对他所做的事是如何生气的,又是怎么想的,他今日来见我,又刻意遣散了我家的人和自己的侍卫,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吗?

但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只是盯着茶杯里晃开的涟漪瞧,随意道:“要命一条,要不你现在拿把刀刺我几下当我还你了?还是我的命就先放你这?”

“你!”我无语凝噎,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真讨厌!才不要你的命!”

我真真觉得这个人这一点相当讨厌。

对他来说,好像什么到最后都能用“死”字轻飘飘地解决,一死了之是多么轻松的事,但是世上很多事,哪能如此潦草?!

他却忽地笑了,像成功逗弄一只小动物炸毛一样,有些得意,也有些轻快。

我生气地说:“弘成和范若若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他偏头,将茶杯往矮桌上一放,心情自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感觉不错:“你不为他高兴吗?”

我想说你不要给我扣帽子,自己倒在他那赚了个好心的名声:“是你给他求的旨?”

他的面上带着一丝奇妙的笑意,微变的嘴角微微陷下去,竟冲淡了眉眼间一直残留的东西:“他对范家的那位才女有意,我自是要想办法成全他,他现在呀,估计也正美着呢。”

可是,抱月楼那事刚过,他就给李弘成和范若若请旨赐婚,我实在无法完全相信他是好心,甚至开始怀疑他别有居心。

我的怒火在冷静下来后反倒平息下来了,我觉得自己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好像只要同他在一起,就总是容易生气。

我问他:“你当真只是为了弘成吗?”

他一顿。

我却没有放过他:“回答我,李承泽。”

“……”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在回避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

那是很难说出口的话吗?

若是的话,为什么之前每一次都能那么轻易地对我说出来呢?

最终,他却只是这样说:“……我是希望他好的。”

没有否认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

我突然就觉得相当无趣,我觉得他们说话总是这样,答案不叫答案,不是黑白,不是对错,不是是与否,而是将所有的东西杂糅在一起后呈现出来的东西。

我也不追问了,我只是说:“他们若是两情相悦,我自是高兴。”

这话有些扫兴,万万是不能在李弘成面前说的,我突然很庆幸李弘成不在。

李承泽也安静了一会,才说:“……那两个盒子是?”

“礼不可废。”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说:“给你们的,一人一个,恭喜你呀,剩下的还有,本来想让你们自己用马车拉回去的。”

他却是善解人意地说:“听你的,直接放我马车上就行。”

在这些方面,他总是没那么多讲究。

“迟了,你不早说一些。”我却道:“我家的人估计这会都到你府上了,弘成的也直接送过去了。”

言毕,我起身,将那其中一个漂亮精美的小盒子拿过来,又坐下,然后打开给他看。

里边都是玉石珠宝之类的,我拿起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给他看,还拿起了一对漂亮的、上好的鱼儿玉佩给他瞧,这都是给夫妻俩的玩意,我晃了晃,笑着说:“看,这是给你备的礼,这些等会就顺带拿回去,这是我家送给你和叶灵儿的,喜不喜欢?陛下为你和叶灵儿赐婚,一定会有很多人送礼。”

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腕。

我吓了一跳,那对玉佩险些砸地上。

我微微攥住它,觉得李承泽的指尖就和掌心上这对冷玉的质地一样凉。

比起平日里对旁人伪装出来的温和与漫散,真实的李承泽其实眼神总是很寡淡。

我和李弘成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总是见得多些,所以他愈长愈大后对外展现出不符合自己的、虚伪的儒雅时,我总觉得他相当装。

但是他装又装出了自己的一种风格。

因为独一无二,所以让人无法轻易拆穿。

就连这会他说:“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呢?”

我都有些看不透他。

我只能有些不确定地回答他:“……那我就给你换一份?”

对此,他弧度薄凉的唇角随着微动的指尖抿了一下,然后缓缓卸去了力道。

“算了,就这个吧。”他放开了我的手,从喉咙里挤出了敷衍的声音:“反正都大差不差的。”

是的,都大差不差。

礼这些东西,生得什么样不重要,也没人在意,都是送来送去的,若是换作银子或银票,就更是如此,只要有价值,能花出去就行。

我小心地把那对玉放回去,但李承泽看都没看那些珍贵的东西一眼,只是握着自己的手腕,屈着双膝,说:“这两天你进宫,就去见见我母妃吧,她嘴上不说,也挺担心你的。”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想他干嘛这么急催我进宫呢,我道:“若是进宫了我自然会去,不用你说。”

他忽地笑了一下,好像满意了一样,哼着清清浅浅的调子点了点头:“好了,叫弘成他们过来吧,人家比我先到,总不能让他等太久。”

我却问他:“你要和我说的,就这些吗?”

他一愣,看了我一眼,随即道:“给你送棺材那事,确实不是有心的。”

“骗人。”我说。

“我爹为那事气得参鉴查院,还参了陈院长。”我说:“你就是故意的。”

他旦笑不语。

“你总是让我生气。”我说。

我的声音很平静:“你为什么总是让我生气?”

“可能我们天生八字不合吧。”他说。

“八字不合?现在倒是信这个了?”我忍不住讥讽他说:“你以前不是不信命吗?那些街头上占卜算卦的,你不是最嗤之以鼻吗?”

“信,怎么不信?”他竟是答得相当坦率,仿佛那是一个张口就来的、不需要任何代价的谎言。

他说:“你看,范闲正好要接手内库,还成为了南庆诗仙,又出使北齐查了我和姑姑走私一事,如今也算和我走到了这一步,我又杀不了他,你我之间蹉跎十年退了婚,兜兜转转,你又要和他成婚,若是我和你是天生八字不合,那我和他不就是天生克星?”

“你和长公主真走私了?”我的重点却是这个。

“……”

我安静地盯着茶杯里的茶梗浮沉,也没有看他。

几秒后,他难得露出了无奈的笑,不知道是在笑我,还是在笑他自己:“是,你又不是到现在才相信。”

我安静地一动不动。

我早知道了,但我只是想听他自己亲口告诉我。

走私是重罪,我不知道捅到圣上那去具体会如何处置他,但若是真要冶罪,圣上又怎么会给他和叶灵儿赐婚呢?

桌上的小火炉冒着炭灰,将茶壶里的水烧得咕噜咕噜响。

如今天冷,茶凉得快,升起而起的雾气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容,很快又散了个一干二净。

我泡了一遍又一遍,直至苦涩的茶水都变得淡了时,他忽地唤我的名字:“顾朝阳。”

他总不爱像别人一样“朝阳、朝阳”地喊我的名,我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我也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想说些什么:“在抱月楼的时候,若是太子没来,我是说,若是范闲……又或者当时是太子来了……”

……真奇怪,他怎么会把话说得这么奇怪?

我忍不住看向他时,他依旧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斟酌半晌吐出来的话却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这不像他。

我耐心地听他到底想说什么,他舌头却像捋不直了一样,变来变去的,一字一顿的,听上去僵硬又奇怪:“你……我……我和范闲……若是我和你说你不要……你……范闲他……若是没有太子来搅局……我们……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探究似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

他倏地一静。

但很快就在沉默里找回了自己原有的节奏。

他冷淡而平静地问我:“当时,若是我没有让谢必安袭击使团,你还会这么生气吗?”

“若是范闲愿意和我和好,你会原谅我吗?”

“若是当时那个人不是范闲,你会和我走吗?”

一连三个问题,把我砸得有些懵。

我甚至没来得及一个一个回答他。

我原以为他会生气地指责我没站在他那边,我以为他会生气地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回怼他,我有预感,我们可能又将大吵一架。

但是没有,通通没有,他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这一瞬,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诞感。

我突然就感觉自己对李承泽的认知好像被这平平淡淡的三句话给全部颠覆了。

我又一次产生了那种感觉。

我没有完全看清这个人。

最后,他甚至如释重负般,轻轻吐出一句轻得差点听不见的话来。

“你是不是喜欢范闲?”

我一愣。

前边的一切仿佛都是无关紧要的铺垫,洋葱一层一层撕开后最深层的里肉才是重点。

我安静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我沉默了好久。

久到我都以为自己失去了声音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抹了唇脂的嘴皮有些干黏,微微贴在了牙齿上。

天冷了,唇齿分开时我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疼痛,好像有什么随着掀起的、干燥的嘴皮一样被撕开。

“是。”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在说。

“我喜欢范闲。”

“不单单是朋友,比朋友还喜欢。”

同样平静的三句话。

而不是预想中的鸡飞狗跳的争吵。

我们对这个结果都有些意外。

他甚至有些满意地笑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他偏头,眨了一下眼,在离去前抱着膝,像个乖巧的小孩子一样,用最后仅剩的、干净温和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罢了,他亲自将那个小盒子盖好,然后漫不经心地揣怀里,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一棵蜷缩着而突然挺拔生长的银杏树一样,纤瘦,隽弱,但是矜贵而挺立,不愿折下脊骨,不愿认输,抖抖擞擞间,抱着袖,高傲而轻飘飘地说:“那就祝你今后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吧。”

他偏头,青隽色的眼睛轻飘飘地收回了目光,朝我轻轻笑了:“我就先回去了,不等你爹和弘成他们了。”

我说:“承平可是皇子,你不等着把他捎回宫里去?”

“让弘成送他回去也是一样的。”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原地呆了一会,才追出去。

“李承泽。”

我提着石榴裙火红的裙摆,不断地跑。

行至门前,我忽地叫住他。

他的马车在门前的平街上将将停好,身后列了好多好多侍卫,我甚至又看到了那位名为“范无救”的黑衣护卫。

他自己则是抱着袖,揣着怀里的小盒子站在石阶下。

在这一刻,那个小盒子仿佛就变成了他的宝物似的。

当听到我从门后传来的声音时,他忽地偏头对身旁的人耳语些什么。

随着车夫跳下来,范无救马上上前去将车上的马凳拿下来放在地上。

我感觉自己还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他既祝贺了我,我也应该祝贺他,我想说,祝你和叶灵儿百年好合。

我想说,无论如何,我其实也希望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我还想说,叶灵儿是个好姑娘,你莫要像欺负我一样欺负她,你要对她好,收收自己的坏脾气,不要让人受委屈。

但后边的话怎么听都有点说教的意味,我到底曾经是他的未婚妻,这个过去式的身份在这会突然就变得尴尬起来了,若是这话被叶灵儿听到了,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不好,于是,我没有说。

两条相交的线好像这一刻才开始归于平齐,我其实已经有了预感,今后他和我之间关系或好或坏都不会再似从前,今日圣上所赐的几桩婚事将来又会结出什么果我也很难去想象。

但是无论如何——无论我们过去如何讨厌彼此,双方如何打闹伤害,甚至为对方难过委屈过,未来又将如何,这些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我发自真心的嘱咐和祝福。

我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挽着飘纱和丝帛,笑着说:“李承泽,你要好好吃饭!”

闻言,他抬眼来安静地笑了一下,我分不清那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只是习惯性扯了一下嘴角。

他很快避开了我的视线,头也不回地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

待到李承泽的马车驶远,我才从门前回去。

我刚转身,南衣一身黑衣抱剑的身影就从身后柱子里的阴影里静悄悄地踱出。

我又被这呆子大侠吓了一跳,平时看他穿天水之青的衣衫倒还好,但若穿黑衣又不说话,那真是和覆在墙上的、发黑的青苔没什么两样了。

像青苔的南衣这会倚着柱子,目光沉沉的,像两块墨那般黑,衬得肤色也白。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在我身后的,又跟了我多久,他只是将指缝里夹着的一张纸条递给我。

我奇怪地接过一看,发现上边写着几个字,是邀请我去陈园玩的,还让我天黑前务必赶去。

我刹时一惊。

陈园,那是何许地也!那是鉴查院院长陈萍萍所住的地方,还是圣上专门赐予他居住的。

陈院长竟邀请我去陈园!

我受宠若惊,但更多的其实是惊惶不安。

我正要问这纸条是哪来的,南次却仿佛已经猜到我要问什么了,低着声音说:“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送来的。”

他的声音又冷又淡,听得出对那人也没什么好感。

从他口中我才知道,原来不久前南衣一脸冷然样子是因为察觉到有武功高的人闯了顾府,追他去了。

那黑衣人与南衣虚虚过了两招便跃上屋顶,掷过来一张纸条,说鉴查院陈院长的信已带到。

说完后,对方就跑了。

我觉得这才刚回来呢,事怎么就这么多呢?

我见天色还亮,但这茶室里还坐着李弘成和李承平呢,我可不能晾他们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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