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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惊鸿雨》

42. 肆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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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铿锵一声——

铜锣敲响。

宵禁时分,寂静在冷清的街上蔓延。

打更人提着一盏红晃晃的灯笼,走过无人的大街小巷。

今夜没有月亮,星光也稀疏,打更人望了望不远处的谯楼,脚下不见怠慢。

忽地,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风响,不禁回头望了眼,烛光倏微的夜色里,只见一抹影子从楼府间一闪而过。

打更人面上一骇,惊魂不定地喝道:“……谁?!”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与此同时,风声也停了。

翌日,范闲难得起了个大早。

他站在自己院前,探出门,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才等来自己唤来的人。

他也不恼,将写好的几封信给那人,让他近日将信送去澹州。

脸上有些小雀斑的这个下人点了点头,将几封信都翻了翻,末了,他的目光停在没有署名的一封上,抬头瞅了少年人一眼,嘴上迟疑地确认了句:“少爷,这些都是给老夫人的吗?”

范闲觉得这人机灵,笑了笑,却没立马答,只是抱着手,懒洋洋地倚着院门:“你说呢?”

那人顿了顿,随即轻声道:“小的知道了。”

“什么小的不小的。”范闲咂舌,秋日清晨的落叶飘飘,他心情大好,随手将对方肩上的枯叶扫开,惹得对方一惊。

范闲却只是弯起嘴角道:“对了,你这次回去后也不用回来了,就呆在澹州那边吧,回去路上小心点就是了。”

这个人年纪与他差不多,是当时随他从澹州来京都的,他的亲人在澹州,范闲之前就想寻个机会让他回去了,这会刚好借着送信的名义让他回去,也算一举两得。

闻言,那人眼睛亮了亮,神情都雀跃不少。

他赶忙朝范闲道谢,保证自己一定会将信送回去后,转身便跑。

可是,跑着跑着,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慢慢停下了脚步。

“那个,少爷……”他转过身来,声音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范闲由此看到了一张迟疑又担忧的脸:“今早我早起去街市购置东西,好像看到了顾府之前送顾小姐回澹州的车夫……”

“他、他一个人浑身是伤跑回来了……”

“……”

“哥!!不好了!哥!!”

范若若提着裙摆火急火燎地穿过院子时,差点撞倒路过的范思辙。

这范府的嫡子睡到临近早膳才起,脑子还是懵的,他见自家姐姐难得慌慌张张的模样,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爹打断:

“不用叫了,若若。”

此话一出,范若若停下了脚步,面上的担忧之色却欲渐的深。

范府的老爷踱步从屋里出来,摸了把胡子,不冷不热道:“他已经出门了。”

对此,范思辙口直心快,嘟囔道:“早饭都不吃啊?什么事这么急啊?要是写书见他这么勤快就好了。”

“闭嘴!”他娘柳如玉遥遥听到他念叨的话,第一句话便是如此:“你懂什么,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快去准备吃早膳了!”

范思辙一噎,顿感委屈,可瞅了瞅自家爹娘和姐姐的神色,饶是他也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立马乖乖听话,闭上嘴开溜了。

柳氏走来,站在范建身边,略微愁苦道:“老爷,我听街坊小道说那顾府的噩耗,可是真的?”

范建没有出声,只是沿着走廊往前走,若有所思。

柳氏却有些沉不住,跟在他身后柔声道:“我方才见他出门,那表情好生可怕,你我都知范闲爱慕那姑娘,这要是真的……偏偏在这关头,老爷,我们是不是应该劝劝他?”

范建却幽幽道:“经过上次滕梓荆的事,你觉得他像是能劝住的人吗?”

身后一时哑了声。

霎时,世界只剩满庭的鸟鸣。

范闲直直冲进鉴查院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拦他。

上次滕梓荆一事后,大家都知他是鉴查院提司,这个职位独立于鉴查院八处之外,与各处主办平起平坐,在鉴查院的职权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庆国的鉴查院闻名天下,是叫人闻风丧胆之地。

少年人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可每次都会觉得这座黯淡的光线的院地无端叫人压抑又冷清。

秋日的风吹来,灰黑的墙上有窗口,阳光的尘埃浮在半空,尽显缥缈。

仿佛知他会来,当他面无表情走来时,站在尽头大门前的四处主办言若海并没有出声,反倒让步给他开了门,里边的只有一人——鉴查院的主人,陈萍萍。

范闲也没心思理会他,径直跨过门槛,走进里边。

茶香袅袅,满室沉香。

氤氲的薰烟从小铜炉里弥漫开来。

阳光从不知名的角度洒来,跳跃在了他的指尖上。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还快。”在尽头深处的人坐在一架黑铁制成的椅子上,正在给角落里开的花浇水:“是谁给的消息?”

范闲没有答,只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鉴查院院长陈萍萍在外声名显赫,人人惧之,但他却是他已故娘亲的旧识,不但任他为鉴查院提司,平日里也对他颇为照顾,就连私下也像长辈一般关怀他,前些日子长公主那事还是他给办妥的。

虽说大家都让他别太信陈萍萍,但范闲对这位长辈还是怀有相当的敬重之情的。

然而,一码归一码,当下范闲出口的声音却带着秋日难消的冷硬感:“我去了趟顾府,那边的人说那人已经被押进鉴查院。”

“嗯。”陈萍萍背对他点了点头,在他走近前便将手中舀水的瓢子扔进木桶去了:“他回来后马上就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

言毕,不等范闲答,陈萍萍又问:“见到顾家的那位了吗?”

“没有,听闻那位大人接到消息后,昏过去了。”范闲答。

“嗯,他身体是不大好。”陈萍萍嘴边抿着一抹淡淡的笑,一派闲适。

听到这,范闲沉默了一会,见他没想再多说什么,便刀枪直入道:“我要亲自审那个人。”

闻言,陈萍萍抬起头,望向他,便见他漆黑的眼眸里却无了光亮,深邃得可怖。

几秒后,陈萍萍才道:“还没问出什么,便自尽了。”

范闲张了张嘴,一瞬间觉得气闷。

清晨的空气就像冷冷的水,灌进肺腑,在胃里沉坠,将他堵得呼吸一窒。

恍惚间,他产生了一种溺水的错觉。

可是,陈萍萍却只是慢条斯理道:“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准备去北齐。”

他瞥了少年人一眼,似是提醒:“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对此,范闲却是呆呆站在那,惹得陈萍萍忍不住碰了他一下,对于这个故友的孩子,他向来心紧得很,当下出口的声音近乎安抚:“别担心,她的事,鉴查院会办妥的,我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陛下也是这么吩咐的。”

但片刻后,范闲动了。

他逆着光,用一种无悲无喜的声音道:“在找到她前,我不会去北齐。”

陈萍萍面上的笑意因此掩去两分,轻声提醒他:“你这是要抗旨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范闲垂眼,表情很淡,声音也很轻:“害她的人是谁我先不想去管……”

那仿佛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干涸的墨色凝结在他的眸中,没人看得出他的所想。

范闲只身出鉴查院的大门时,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

鉴查院门前向来没人敢聚众,当下,那里也只有寥寥数人罢了。

其中一个很是惹眼,不为别的,只说那一身矜贵的白袍和金丝线绣的鞋就足以出众。

那人赫然是靖王世子李弘成,平日里爱附庸风雅的世子爷难得满脸阴郁。

都说皇室中人不得干涉鉴查院,他自是连门都不敢踏进去,只能像个忐忑的孩子,揣着手在院前的石阶下徘徊。

甫一见到范闲出来,李弘成赶忙迎了上来:“范兄!范兄!请留步!”

范闲见他提着袍摆,慌慌张张地踏着步梯来,期间还趔趄了一下,险些摔个狗吃屎。

省去往日文绉绉的问候,李弘成眉眼耷拉,眼角似有淡淡的红:“朝阳!她!朝阳她!朝阳她的情况!鉴查院可有结果?!”

见他这副模样,范闲终是淡淡答了他一句:“暂时没有,说是没有找到尸体,生死难料。”

这一听,李弘成脚一软,险些摔地上,范闲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忽地,范闲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范大人!”

是王启年,今日那家伙着一身粗朴的便衣,身上提挂着个箱子,急匆匆赶来。

见他这身行头,范闲终于能扯上点嘴角了,虽然可能有些皮笑肉不笑,惹得他一顿,停下了脚步,不敢再靠近。

“我并没有叫你来。”范闲遥遥地就对他喊。

王启年原是鉴查院的人,是个追踪高手,在滕梓荆一事中帮了他许多忙,虽然有些贪财,但拿钱办事的本事一绝,也算值得信任。

可是,在他接旨去北齐的当下,跟着他可不是个好选择,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可能一不小心就扛上了抗旨的罪名。

王启年是个聪明人,就算他不明说,必然也清楚这个后果。

然而,听懂了范闲的言下之意后,他还是走上前来,弯身作上一揖:“大人虽没有叫我,但我知大人现在必然需要我,在下王启年,愿为大人效力。”

闻言,范闲没说什么,只是往身上摸了摸,将身上所有的银票都塞给他。

少年人的声音意外的冷静,像冬天里凛冽的清泉:“老规矩,王启年,这些钱先给你,早上出门太急,没带太多,多的事后再取给你,现在备马,我们要出城。”

说罢,他也不管靖王世子了,自己便要走,王启年拾起长衫的下摆,赶忙跟上。

一旁的李弘成算是听明白了,赶忙拉住王启年:“大人!你们是要去找朝阳吗?!”

王启年被他吓了一跳,一看,这不靖王世子吗?世子叫他大人,王启年当即惊恐,立马作上一揖,却见世子也将身上的钱塞他手里来了:“我这边也有钱!若是不够我还能回家取更多的银票!”

言毕,他在范闲看过来时,嚎了一声,整个人竟有些颤颤巍巍的:“我也要去!范兄!也带上我!”

范闲站在不远处淡淡道:“你跟不上。”

李弘成却道:“我可以!我也会骑马!我绝不会拖你们后腿!”

范闲见此,顿了下,安静地看了他片刻。

好半天,他才轻声道:“朝阳要是看到世子您这般为她,会很高兴的。”

“她不会。”李弘成几乎是接着他的话说的。

一身白袍的靖王世子抬袖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在抹什么。

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他闷闷的声音好片刻才传来:“若是见我们如此,她只会难过……”

“他真是这样说的?”

皇宫内,一身白衣的庆帝背手踱步在长长的红廊之上。

回答他的是陈萍萍平静的声音:“是,陛下,范闲是这样说的。”

庆帝也不显意外,只是道:“他倒也大胆,连抗旨的罪名都不怕了?”

言毕,他瞥了身边推着铁椅轮子随他走的人一眼:“都是被你和范建惯出来的。”

陈萍萍没有反驳,只是轻笑一声,垂着眼道:“现在还不算抗旨,陛下,本来就是预计三天后才启程的,这几天他做他想做的事没什么问题。”

“所以你没有拦?”庆帝问。

陈萍萍如实道:“拦了一下,没拦住,索性不拦了,出城令也给了他。”

庆宰又问:“他就没先起疑?”

“怕是现在没心思想这些。”陈萍萍摇了摇头:“虽然让人不要声张,但众口铄金,现在京城也是议论纷纷。”

闻言,庆帝嗤笑一声,慢条斯理道:“你直接告诉他,说人没死不就好了,过几天要是人真没回来,这抗旨的罪名你就自己去给他搬吧。”

陈萍萍却笑着道:“他会回来的,那孩子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偌大的范府在这京都里,他总要回来的。”

对此,庆帝似乎也同意这个说法,最后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磨练得还不够啊……”

廊外,已是傍晚。

金秋的晚霞带着淡淡的鎏紫色,从高高的宫墙上低低掠过。

当今圣上及地的白衣也染上了贵色,他踩着蔓到廊上的夕阳,不紧不慢道:“太子和老二那边,有什么反应没有。”

作为鉴查院的主人,这京城内的动向几乎没有陈萍萍不知道的,当下,他也是对答如流:“没什么反应,那两位虽想拉拢范闲,但是现在也得避闲,倒是靖王世子今日说要同他出城。”

“就为了当年那一条狗?”庆帝的声音在晚风中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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