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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九宁府主殿。

老府主正对着一桌文公发愁。

大荒近来颇不太平；先是妖山战乱频繁，二妖相斗放妖下山，连累大荒诸府，民不聊生，九宁府作为头部州府，自然倍受瞩目，这些日子各大州府纷纷来奏，要求九宁府身先士卒，捕杀越界而来的妖。

只是捕妖行动消耗人力精力太大，九宁府在年初时已经派出过一队人马，结果不甚理想。

每逢这时，另外十二府的人便不出声了；理所当然地把事交给九宁府，自己却躲在后头享乐。

问就是九宁府身为大州府，做什么都是该的，不是为剩下十二府做事，是为整个大荒做事，美其名曰大家风范。

北部是妖巫二族的领地，鱼龙混杂，环境恶劣，虽说这些年十三府都与这两家停火，但族群不同，打心底还是不对付，九宁府先做了这剿妖的出头鸟，必定会被妖族记恨。

谁也不愿做冤大头，九宁弟子没少为此抱怨。

民意难平，一时间整个九宁洲上下都憋着股火。

老府主烦躁之际，门外进来一个身影，扶织面无表情，先叫了他一声爹，老府主汗颜，扶织这些年在外捉妖征战，气势见长，不做表情的时候冷淡疏离，身周冷若寒冰，从不对谁撒娇卖笑，包括对他这个爹，见状尴尬一笑，“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扶织瞥到桌上的公文，直说来意：“爹，我不想与扶宣同住。”怕老爹不同意，又说：“他太动静太大，夜半三更还在房中发出声响，吵得我睡不好。”

月牙谷有东西两间楼阁，扶织一直住东阁，之前空着的西阁就让给了扶宣。

其实她撒了个谎，扶宣没影响到她休息，不过就是不想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老府主愣了愣，随即安慰得有些勉强：“阿宣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明日你同他说一声，他便改了。”

“他心眼很好，你们相处一段时日便知道了。”老府主的言语中满是欣慰，说完，眼神都缓和些。

“…………”

还真是父子情深。

扶织没动。

他越这样偏袒扶宣，她心中的憎恶就愈加深刻，无关嫡庶之别，只是不喜自己的领地就这样被人分去，何况还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人。

现在是将自己的住所分他一半，若来日坐上家主之位，是不是也要她拱手让出另一半？

小事都尚且如此，日后肯定没完了。

这样荒诞奇葩的蠢事，估计自家老爹还真能做得出来。

案几边立着盏落地鹤灯，青铜制的鹤嘴灯罩下燃一支蜡烛，烛火微明，衬得扶织肤若凝脂，一双杏眼瞳仁漆黑，无波无澜，老府主见扶织脸色愈发冷漠，斟酌片刻，只能说：“那明日便让阿宣搬去你堂兄弟他们那屋吧。”

次日一早，扶织还在用膳，隔着窗子，果真看见扶宣拿着行囊走了，临走还不忘朝她笑笑。

来到学堂，扶织照旧坐下，看书，老讲师昨日难得没布置功课，学堂内便少了临时抄作业的身影，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聊。

温习一遍昨日的文章，过了一刻钟，眼睛发涩，扶织放下书，冷不丁露出一张脸。

其实是张侧脸，有楞有角，眉骨硬朗，扶宣倏地转过来：“妹…………大小姐，这个字读什么？”

怎么又来了？

他拿的是本和自己手中一样的书卷，扶织寻思竟错怪了他，勉强看一眼，念出来，他恍然大悟，“多谢大小姐。”

语气恭敬端正，甚至还带了点不属于同辈之间的…………敬畏。

“…………”

旁边是扶斐杰几人，闻言睇来有些诧然，神色各异，但谁都没好说话；扶织头皮发麻，回过神，看扶宣还在那故作认真大声背书，趁人走开四下安全，轻轻推他一下：“你怎么那样叫我？”

读书声戛然而止，扶宣无辜地再次转头：“大小姐也不行吗？”

扶织压下想揍他的冲动：“你自己知道。”刚才扶斐杰几人的眼神同情又诧异，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这几天欺负了他，传出去又要被人指指点点。

扶宣想了想，反应过来，问她：“可你不让我叫你妹妹，我看旁人都这么叫，我也便这样跟着叫了。”

“…………”

许是他的语气有些可怜，又或是这几日的憋屈已经消散得差不多，扶织自暴自弃般闭起眼，只听见他哀求般问：“那我叫你什么？扶姑娘？姑奶奶？少家主？还是…………”

够了。

扶织自认为脾气不差，但这些日子扶宣总在她眼前晃悠，害得她发了好几次火。

但眼下看他没有出格，日后也不必抬头不见低头见，忽然也没那么想计较了；扶额，发间的细珠流苏微晃，斜出发髻几寸，她抬手推进去：“随你。”

其实也不是服软，只是论比脸皮厚，扶织自愿甘拜下风。

刚下学堂又被叫走，扶织走进府主殿，老府主的神色平和了些，扶斐杰在一旁整理文书，见她进来抬首一笑。

旁支一脉以扶斐杰为首，这些年帮家中分担许多，就算外界再如何挑拨瞎传，扶织依然把他当做兄长尊敬。

候了一会，老府主招呼她：“一月后是夏典，你叔伯们都有要事，我也抽不开身，便由你去迎接宾客吧。”

扶织滞了一瞬，老府主却没再说什么，不多时，又被几名长辈叫走。

一时竟说不上是喜是忧。

夏典不是小事，本意是为纪念十三府对外的最后一场战役，这些年逐渐演变为各家弟子比拼武力的赛会。

虽然名字中带了个“夏”字，大典却不是四季都会举办的，那样太过奢靡。

也没必要，每逢十三府有点风吹草动，妖族与巫族便要搞出些动静，不大不小，对那些有武艺傍身的弟子们倒没什么，就是苦了住得近的百姓，弄得人心惶惶。

扶织心中数了数，距离上一次举办夏典，还是三年之前的事。

历来主持操办夏典的人都是各洲府中最有天资的后辈，时隔三年，又涌现许多后起之秀。

这样一来，不知又有多少目光要集中到她身上。

尤其是前不久还接回了个扶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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