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分行》
“我……”来此之前,见到周荃珝,章纠白原本有许多许多话想说,可这些话在看清周荃珝逐渐发红的眼尾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抬手抚过周荃珝的眼角处,章纠白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贪婪地垂眸凝望着眼前这个人,无比享受此刻的他所表现出来的隐忍情绪。她知道,这份情绪都是因她而起,只因她而起。
张了张口,章纠白想说句什么,可下一瞬就被自周荃珝眼角落下的一滴泪刺得一时开不了口。
这眼泪似乎是烫的,烫得她指尖疼,心也疼。
“是梦。”她听见他在喃喃。
“只有在梦里,小师姐才会停留这么久。”他说。
两句几不可闻的喃喃让章纠白的眼泪轻易决堤。
他竟以为自己的出现是场梦……
他怎么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是因为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实在太令他伤心,才让他以为只有在梦里她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么?
望着眼前仰颈红目的周荃珝,章纠白轻轻啜泣一声。
落在周荃珝眼角的手往下滑,两只手勾在周荃珝的后颈处牢牢交叠,她半跪在床头将周荃珝的脖颈往下压,压到适宜的高度,一仰头,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他的唇。
冰冷,干燥,柔软的陌生触感让人于一瞬之间头皮发麻。
她肩膀微缩,身子下意识想要后退,勾在周荃珝脖颈后的双手却仍绞在一起。几经犹豫下,她的腰微微后倾,与周荃珝之间稍稍拉开一丝距离。
除却在竞良同塌而眠那一回,眼前这一刻是两人挨得最近的时候。近得,她能清晰地看清周荃珝眼中的茫然,惊愕,以及,隐动的情意。
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她初见周荃珝的那一日。
那时她首次随师父师姐们入光永侯府,侯夫人祝氏亲迎,莳萝和周婧敏作陪。祝氏先是领着她们进海棠园吃茶小坐,末了又领她们入偏厅用饭。
彼时身为十三皇子伴读的周荃珝正好下学回府,见有来客也不惊讶,面带笑意与三弃山一行打招呼。
他对着师父戚雁喊戚夫人,对着林霞喊大师姐,对着秦潭喊二师姐,对着落今喊三师姐,可到了她这儿却闭了嘴。
林霞介绍说她是三弃山的小师妹小纠白,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落今只比她大几月却能得他一声“三师姐”,她却只得了一个颔首,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她彻底将他的样子记在了脑子里。
后来几年她进侯府的次数有所增加,可依旧等不来一声“师姐”。
说来好笑,她曾经想过,或许等两人见了百八十次之后有人问他三弃山章纠白长什么样他一准回答不上来。
可令她意外的是,他竟记得她。
小纠白。他不知道,当听到他在三弃山中重伤醒来后说出她名字时她是什么感受。
是无奈,是高兴,没有一丝怨与恼。
若说最初周荃珝给她的印象是少年老成是倨傲骄矜是不好亲近,那自他醒来唤出她名字那一刻,她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这个师弟,我得守好了,护好了。
她不是那一刻才对他改观的,早在一年又一年通过侯夫人祝氏的讲述,她对他的看法就已经在不断改变。
西北之行后,周家二公子的形象在她眼中愈发鲜明。
从前她记得的只是众生中的一个名字、一张脸、一道声音以及一份属于这个名字的荣华与傲气。
从前她觉得,这个自出生便站在了万人中心的人拥有着寻常人家几辈子都求不来的荣耀,好似天生就是该受人瞩目的。她以为,他的生活就算不是时刻无忧无愁,也该是顺风顺水。
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这位人上人的快乐其实并不多。那点为数不多的快乐,攒到他十六岁,尽数都散去了。
许是周荃珝本人也知晓这事,所以他十六岁那年重伤昏迷,迟迟都没有醒过来。或者说,不愿醒过来。
十六岁之前攒下的快乐,并不足以让他多一些活下来的渴望。
那时为了唤回他的意识,她坐在榻边不知同他讲了多少话,可不论她说什么,昔日满载风华的少年郎依然闭着眼,呼吸微弱,几乎毫无生气。
等他终于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放肆”两个字。想来,真是好笑。
泰合元年春那时她连碰他一下都会被斥放肆。她那时可喜欢看他奈何不了自己的憋屈模样了,但到底是怕将他气狠了伤神,故而后来收敛了不少。
仔细想想,好像就连她都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敢对周荃珝肆无忌惮地放肆的。
是从被他送簪子那时?是发现他在书斋多添设一方书案那时?
是见难得再作画的他肯依自己的要求在屏风上作画那时?
是发现他常留着她喜欢翻的西窗不掩那时?
还是察觉他总会在她生气时主动道歉那时?
还是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察觉他会不经意搜寻自己身影时?
又或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他偶尔会静静地望着自己不言语的时候?
她怎么敢放肆的?
被纵出来的,被他纵出来的。
周荃珝这个人,自小养出了一身的骄矜气,待常人客气却也冷淡疏离。他很少会给一同长大那几个公子哥留情面,就连在与襄平王说话时都不肯吃亏,在她面前却总是一退再退一让再让。
自小锦衣玉食备受荣宠的光永侯府小公子,纵着她这个自幼背负血海深仇的山野女子向他一步一步靠近。
他纵得她敢随意探他的额,牵他的手,捏他的脸,甚至贴近他的心口。他纵得她敢同他开玩笑,纵得她敢斥责他,敢罚他,敢打他,敢不理他。
虽常叫她小师姐,可他从未真正将她当成小师姐。她既不是他的小师姐,那她是他的什么人呢。
他不要她做周府的护卫,不当她是小师姐,那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直至今日,她终于想明白:抛却了所有身份之后,他们不过是寻常的男子与女子。
既然只是寻常的男子与女子,那她为何不能喜欢他,为何不能亲近他,为何不能亲亲他?
想亲亲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想法呢。
好像已经很久了,又好像今年才有的。
可她分明记得,从前的自己在刚与周荃珝相熟的时候,只是想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手,仅此而已。
坊间都在传,司隶台的按察使‘面上谦逊有礼,实则倨傲冷情’,断断续续陪在周荃珝身边好几年,她认识的这个人与传闻中的人完全不同。
她见过这个人的好多种样子。
喜悦的,愤怒的,黯然的,绝望的……他也会有不自觉地向人发出嗔怪甚至是撒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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