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分行》
“你不该对她如此无理。”
屋里,周荃瑾弯腰想将掉在地上的烛台拾起,弯下了腰却难以弯腿,手将离烛台只剩一寸就下不去了。
周荃珝上前两步拾起烛台放在书案上,语气淡淡道:“她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实则还是孩子心性,有些话不说严重一些她便不知其中的利害。”
“你这样会吓到她。”
“虽还是孩子心性,但她毕竟不是个孩子了,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我听说,圣上有意将她许配给你?”
“没有的事。不说她了,说说你吧。”
周荃珝透过窗子望向外头一抹朦胧树影,说:“你明知我在找你,为何不肯见我。”
“这不是见到了么。”周荃瑾坐回床榻上,看向窗边的周荃珝,“没有父兄在你身边你也能过得很好,我不出现才是对的。”
他的眼神中心酸与欣慰并存:“在所有人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努力长成了一个能令所有亲人骄傲的儿郎。你已不需要我在身前遮风挡雨,如今的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所以你便一直躲着我?”
转过头,周荃珝面无表情地问:“兄长,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么?”
“知道。落今的师妹同我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那些难熬的日子既已熬过去,你便该好好往前看,别老想一些旧人旧事。”
“旧人旧事?不是。”周荃珝摇了摇头,“这些事陪我走到了今时今日,便算不得旧人旧事。”
“这几年来,我常做一个梦。”他说,“梦里是昌安三十七年。”
昌安三十七年前,他十五岁,父母兄长尚在。
梦中正值六月,水清风暖。
梦中的自己正端立于书斋的书案前悬着腕临摹一幅新寻来的字帖,书斋中氤氲着淡淡令人欢喜安心的沉水香味。
刚收到西北来信的母亲端着一脸的神秘走进书斋,让他猜一猜来年开春他兄长回京时将会给他带回什么生辰礼。
“你兄长在信里说他这回为你寻到了个好宝贝,还说若你见了这样宝贝定会欢喜得很,你猜会是什么宝贝?”
母亲捏着一封信函,神秘兮兮地开口。
他心中欣喜,却故作淡定:“在西北边境能寻到什么宝贝?无非是和往年一样,寻得些棋谱或是什么经藏典籍。”
棋谱和经藏典籍其实也算得上好礼,可他的语气听来却像是在嫌弃。
母亲笑骂他一句“臭小子”,故意道:“可怜你兄长一片真心呐,有的人竟不领情。唉,待会儿我便去信告知你兄长,让他来年空着两手回来就好,就别带什么宝贝了。到时候若你后悔了肯领情了就自去求他要去。”
母亲说着话真就往外走,跟着的两位婢子在偷偷笑,他见状连忙拉住母亲的胳膊将人留下来。
他说:“谁不愿领情了?我是忧心兄长为我寻生辰礼太过辛劳。兄长平日带兵巡守西北大关便已够忙碌的,还要抽空记挂我,我又怎会不领情?”
他说:“待兄长下回归家,我定要多敬他几杯酒。”
“什么酒?”母亲转身,将手中信函卷起来轻敲上他的头,“谁允你喝酒了?我可没允你喝酒。”
“是不是你兄长在单独给你的信中允的?看他回来我不好好教训他一顿!常年不在家,便以为我管不了他了!”
看着母亲一脸愤愤的样子,他觉得好笑,老实交代道:“是父亲允的,兄长在信里说父亲允我今岁喝酒了,兄长还说他当年像我这般年纪已经千杯不醉了。”
“你兄长他真是跟你这般说的?”
母亲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腰都弯了。
待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母亲才抽出袖子里的帕子边沾眼角边道:“他竟好意思这般吹嘘!他像你这般年纪时,被你父亲带去西北才近两年,那时见身边的将领叔伯都大口喝酒便嘴馋跟着学,可……”
“可他是万万想不到西北的酒竟会那样烈,他头一回喝,只一碗酒便让他在军营里醉了整整一日!”
话没说完,母亲又忍不住笑:“那年你爹爹的来信里说的可明明白白,那封信如今还被我收在卧房的箱笼底下呢,他当我忘了不成?”
他感到惊奇,道:“兄长竟还有过这等时刻?”
那时在他的印象里,兄长和父亲一样,大多时候都略严肃。兄长好似不怎么会笑,只偶尔在看他与母亲的时候才会露出柔和一些的神色。
虽少与兄长相处,但他自小也知道兄长心中其实对这个家十分记挂,只是他职责在身,只能以国为先,只能跟着父亲与叔父两位长辈常驻西北,只在每年的年底或次年开春才会回盛京城来陪他过生辰。
西北客望关距都城盛京有数千里之遥,快马来回都要奔波半月余。
母亲曾与兄长说过路途遥遥不必每次都回来,兄长每回都应下,但到了他生辰前几日,兄长总会出现在他与母亲面前。
他的生辰在二月末,若要在他生辰之前赶回京,在开年之后不久就得启程,而陪他过完生辰之后,兄长待不了几日就会离去。
一年算下来,兄长在家中的时间都凑不足十五日。
他知晓途中多凶险,心中无时不感念着兄长的记挂,但这些话不能多说,说多了兄长便会笑他如小女子一般善感,说多了也会惹母亲红了眼睛。
是以,他从来只将这些放在心里,对着母亲时只会同她说些轻巧的玩笑话,哄得母亲开怀一些。
母亲听了他的感慨,用帕子沾眼角的手顿了顿,点头:“可不是么,你别看你兄长如今是个肃面郎,他幼时比你幼时还闹腾。”
说着说着,母亲的语气低了下去:“说来,你兄长马上就要及冠了,我这个阿娘,却无法替他操持冠礼……”
“这国与国之间啊,为何总要起争端……”母亲叹。
他站在一边,听着母亲的感叹没有接话。
他不愿告诉母亲,自开朝到如今,端坐朝堂的君王从来就不曾收敛过自己的野心与猜忌,国与国之间的疆土之争总是避免不了,有争便会起战事,有战事就要起兵备战。
不过,有时起兵,也不是因为朝廷的兵马真的有足够的能力可将外敌击退,只不过是在昭告天下我朝尚有雄兵可战,使意图侵我土地者慎之,惧之罢了。
当然也有不起兵备战的时候,本朝在三十年前就有过这样的时期,只是那时的朝廷之所以不起兵,不是帝王不愿起,而是起不了。
民不安,兵也弱,如何能兴战事?
到头来,只能是天子抹着泪舍了膝下的天家女去和亲,才换来两国之间几年的表面平和,才换来朝中几十年的暂时安稳罢了。
同样的,他也不愿告诉母亲,对周家来说,比起外患,更迫在眉睫的危险实则是朝中人与天子的猜忌。
眼下外敌环伺使得天子不得不倚仗周家所掌的晟平军,若是国与国之间没了争端,那么周家所掌的这只兵马会如何,周家会如何,只一想,便会令人觉得齿寒。
这些道理,他自学会看兵书与舆图,自开始学着分辨朝中局势、听进朝中风雨与市井传言开始便已悟懂几分。
兄长与父亲乃至父亲的同僚们,那些身处边关的诸多将领其实也明白。
唯有在盛京城中独守着家宅的女眷们,只一心盼着阖家团圆,人康宅安。
或者,就同他的母亲一样,她们懂得一些,却也有一些事看不明白,或者不敢想明白。又或者,比起那些大事,后宅的安宁更值得她们为之上心。
他想得尚算通透,母亲除了偶尔抱怨几句外也没有旁的愁苦,只每日在处理家宅内务之余念叨着身在西北的兄长与父亲,掐着日子等着兄长回京。
只是,当来年的开春到来之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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