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分行》
“不会。”
将自己的猜测说给段徊听的时候,段徊下意识摇头。
“你要知道,不是我们哭着求着进的萧家,是萧家缺人,我们才趁此机会进的萧家。进了萧家之后我们一直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做事,没有能引人怀疑的地方啊。”
段徊说的这一点,章纠白也想过。
他们的确是趁着萧家缺人才进来的,一直以来也没做什么会引人怀疑的事情,按理来说,萧家人应该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才是。
便是萧风红派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的行为都可以看做是萧风红不信任他们,在考验他们,试探他们。
作为家主的萧风红都只是在试探他们,作为闲人的萧雨青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进府的目的呢?
想想,真的很诡异。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萧雨青真的知道我们进萧宅的目的,那他会如何?我们又会如何?”
章纠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若是萧雨青真的知道我们进萧宅的目的,他要么直接收了我们的命,要么想办法困着我们。我们现在的处境,难道不就是被困在萧家吗?”
“我们怎么就算被困在萧家了?凭咱们的功夫,想走还不容易?我们之所以留在这里,不就是因为……”
段徊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章纠白知道段徊想说什么:“我们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知道那个暗害许贵洪的人藏在这里,一日找不到人,我们就会在这里多留一日。”
“可是段徊,我说的被困在这里,不是指被人严加看守的困,是指我们都落入了一个人为陷阱里,在有所收获之前自己不愿或者不甘心离开。我说的困是这种困。”
“如果萧雨青真的知道我们进萧宅的目的,那他要做的会做的,就是让我们以为自己真的能在萧家有所获。可我们当真会有所获吗?”
如果萧家本身就是一处陷阱,那从他们踏进萧家大门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成了囚笼里的猎物。
猎物,会在囚笼里有所收获吗?
当然不可能。
陷入如此境地的猎物,很难摆脱被耍得团团转的命运。
“如你所说,若萧家是一处陷阱,那设计陷阱的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们会跟着那个刺客来到蔚州来到萧家?”
“还有,如果说他拿萧家设陷阱就是为了引我们自投罗网,难道萧家的人都在陪我们演戏不成?”
“难不成,那萧风红,萧雨青,陆叔赵伯刘婶小松小米这些人都在演戏?”
“萧家的生意,那些铺子田庄难道都是假的?这座宅子难道都是假的?我们眼前一切难道都是假的?”
段徊想推翻章纠白的论调,想反驳章纠白的猜测,更想平复心中的不安,但是一开口,语气里的忐忑、愤懑却无处遁藏。
“纠白,你说话可要有依据,胡乱猜测可是会吓死人的。”
段徊觉得章纠白的猜测很可怕,因为这样的猜测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他也成了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笑话。
猜测固然可怕,可,猜测真的是假的吗?
“眼前一切不一定都是假的,宅子里的人也不一定是在陪我们演戏,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只是设局者的棋子,都是被利用的,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段徊,我不是想要吓你,我只是跟你说出我的看法。你要依据,我拿不出来。可你仔细想想,从跟着刺客进到蔚州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难道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么?”
是巧。
又巧,又顺利。
刺客进了萧宅,萧宅正好缺人,他们便借此机会进到萧宅。
可这么久了,他们发现了刺客的踪迹吗?
没有。
他们将萧宅翻遍了,都没找到那个刺客。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真的被人戏耍了。
“该死!”
段徊恨恨薅了一把地上的草,咬牙切齿地说道:“依你的意思,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人不是想将我们困在萧家戏耍我们好看笑话么,我们不配合他就行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走为上策。”
“走?就这么走?现在?说走就走?”
“当然不会就这么走。他将我们耍得那么惨,在走之前,我们怎么着也得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
-
夜里起了风,东厢房窗子大开,章纠白在窗沿坐久了身上有了些冷意。
檐下的灯熄了很久,外院的护卫都回屋睡了,主屋里安静得令人心慌。
近乎无声地推开主屋的门,章纠白缓缓往床榻边走。
睡前,萧雨青在绣架前忙活了近一个时辰,许是累了,夜间睡得格外沉。
他的眼睛闭着,看不见平静如死水的眼神,便不会觉得这人比面上要沧桑许多。
或许是感觉出有凉意在靠近,人虽还在梦中,眉却微微皱起。
萧雨青没习过武,她知道。
为他挡酒挡人的时候,她于无数次靠近过他,假装不经意地摸过他的骨,探过他的脉。这人绣花针拿得很稳,但却不是个习过武的架子。
在萧家这半个月,她陪着萧雨青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她看得出来萧雨青虽不喜与友人来往,却不至于抵触,但凡有友人相邀,他都会赴约。
这人不喜欢装模作样,厌烦的,不喜欢的都会直接表露在言语中。
秋月馆的弱月其实很喜欢他,可他却不喜欢弱月,欢好时他从来不会看向弱月的眼睛,也不会对弱月说半句温情话。
从秋月馆回到萧宅之后,他甚至要花半个时辰沐浴。
他对无关紧要的人态度都很冷淡,除了萧风红,或许所有人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这或许就是他将家主之位让出来的原因。
这人很聪明,却也很冷漠。
明知道她进萧家别有目的,可他从不拆穿,他甚至允她在雨青院里随意走动,恍若屋主。
他没有在刻意戏耍她,他只不过是沉默着看她被别人戏耍。
“萧雨青。”
匕首的刀刃逼近一分,章纠白喊出面前之人的名字。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跟了你这么些天,你的绣品我看了不少,有一件尤为特别。”
“是一头对着猎户横眉立目的幼虎。”
“特别之处不仅在于它形神兼备,更在于,它不在绣架上摆着,而是被你拆了,藏在了心里。”
“真有意思,闲人一个的萧家雨青,居然会绣这样的幼虎。”
“你说,到最后,这头幼虎是会从猎户手中逃脱,还是会就此成为猎户的猎物?”
面前的眼睛缓缓睁开,章纠白第一次在这双眼睛里看出了情绪。
是抵触。
将匕首归鞘,章纠白在床沿坐下来:“打个赌,敢不敢?”
“赌什么?”
“你我的命。”
“怎么赌?”
“你告诉我萧家背后的人是谁,我去找他。若我能找到他,就说明我赢了,那么你我就都能好好活着。若我不能找到他,就说明我输了。我若死,你也活不了。”
“你好大的胆子。”
萧雨青靠坐在床头冷冷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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