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分行》
“多年未见,周二公子一切安好否?”头车前,于炜彤主动与周荃珝见礼。
“谢县主关怀,一切皆好。县主安好否?”
周荃珝抬手回礼,声音清润,不卑不亢,一如往昔。
于炜彤眼也不眨地望着他,眉眼带笑:“你呀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人哪有不变的。”周荃珝失笑。
“我说的是样子,你的样子都没有什么大变化……唉不对,不该这么说。”
于炜彤绕周荃珝走了一圈之后,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你较之八年前高了许多,瞧着似乎……瘦了一些。”
其实现在还算好的,吕棘心道,在过往八年里,公子甚至经历过一段丧失了嗅觉味觉吃不下东西瘦得不成模样的日子。
那段时日,多亏了章姑娘留在府里变着法子给公子食补。
也亏章姑娘不气馁,见到自己做的菜和点心几乎被原样送回也不怒不气,又卷高衣袖围着后厨里的食材打转。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下来,公子才被养回来一些。
“县主也说是八年前了,”周荃珝背着手偏头看向身侧的梅林,“豫中伯的身子可好些了?”
“前日姨母遣御医到府中给阿辰看过了,阿辰吃了几帖药之后人已有了些精神。”
于炜彤抬手作引,边往梅林小道里走边说道:“其实若不是前些日子赶着进京,阿辰也不会染上风寒。你是不晓得,我们在进京的路上为了赶路吃了不少苦,有两个夜里,我们刚好走到没有驿馆客舍之地,只能在马车里将就着睡下去。”
“夜间比不得白日,天更寒,豫中伯年幼,许是在睡时觉得热掀开了被子,故而才会在夜间落了重寒。”
“御医也这么说。回京那日阿辰还发着高热呢,若不是如此,我与阿娘也不会急着让人走近路回府。好在遇到的是你,若是换成别人,或许光是解释都得废上一些时辰。对了,那日我没有下车,也没有撩开帘子,你可晓得马车里坐的是我?”
“不敢说晓得,只猜着应是县主回来了。”
“是么?”
二人踏上梅林里的小道分花而行,行不久,见一方六角亭,亭中虽挂有帘幔,但帘幔未垂四面透风,亭中一角已燃有炭火。
六角亭的外侧分别站有四个护卫,在于炜彤走近亭子之时,四个护卫都往外挪了几步,站远了些,显然是事先就得了吩咐的。
周荃珝此次出城赏花并未吩咐下人带笔墨纸砚,但靠近六角亭时便发现豫中伯府的人却已将笔墨纸砚备在了一边。不仅如此,豫中伯府的人就连香炉也都备下了。
此时此刻,香炉之上并未浮动着香味,想来是还没有燃上香。
于炜彤在亭子里的柔软蒲席上坐下,朝着亭子边的香案看去一眼:“如今你都喜欢燃什么香?我今日带了好几种,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县主喜欢什么香便可让人燃什么香,我如今对香没有什么讲究。”
“如此。”于炜彤沉默片刻,朝侍婢挥了挥袖,“罢了,骨里红本身便已雅至极处,若点了香将这梅香染杂了反而不美。”
在婢子低头退下之际,于炜彤忍不住叹息。
“这些年我虽远在汝阳,对周府的一些情况却也有所耳闻。听到旁人说周二公子早已弃了香道之时我还不信,可眼下却不得不信了。”
“一别八年,我是怎么也没想到,昔年调香手艺堪比宫中制香师的周二公子竟会弃了香。”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想不到,”周荃珝笑了笑,“不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八年时间,足以让人适应另一种生活。”
于炜彤眸光微动:“那你如今闲暇时改以什么为乐?可还喜下棋和丹青?琴呢,还会碰吗?”
“县主不是对周府的情况略有耳闻?”
周荃珝眼里的笑意略明显,于炜彤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罢了,盛京与汝阳相距甚远,到底是听不全的。”
“原来如此。”周荃珝点了点头,眼中笑意渐收,“圣上好棋,也知我少时好棋,是以常召我入宫对弈。除此以外,平日里我少有主动将棋盘摆出来邀人对弈的时候。”
“这几年我府里少添新画,只时不时地写上几个字娱娱己罢了。至于琴……说出来不怕县主笑话,别说琴,基本的音律我都有些辨不准了。”
“这么说,我此次出行注定是要带着遗憾回府了?”于炜彤轻轻咬了咬唇。
“我本来还带了萧与琴,想着许能拉着你合奏一曲,不成想这愿望竟是落空了。这样吧,你帮我听一听,看看是我的琴艺好还是崔夙华的琴艺好。”
她说:“我听人说,在前段时间的宫中上元夜宴上,崔夙华弹了一曲《春灯影》,圣上听了很是喜欢,还将宫中的妙音古琴赐给了她,可是真的?”
妙音是当今天子的祖父在位时,也就是进德时期一位宫廷琴师留下来的琴,指尖一拨,琴音轻灵绝妙。古琴难得,但来处已不可寻,只知是被琴师从民间带入宫的。
这把古琴与所属琴师在宫中相伴十余载,在大小宫宴上不知夺了多少人的耳,直至进德二十三年,那位琴师跟着当时和亲北雎的嘉仪公主离京北去,盛京的宫廷之中再无妙音之声。
进德二十四年,嘉仪公主病逝于北雎王宫。进德帝惊闻噩耗,伤心之余想将公主接回都城盛京安葬,却被北雎以公主乃是北雎之妇为由驳回,最后被遣送回后舜的只有随公主北上的那帮女官女史以及乐师。
因留在北雎为嘉仪公主守陵的请求被进德帝恩准,那位身为妙音之主的琴师自此便长留北雎再也没有回到故土。
那把妙音古琴被琴师放进了回朝乐师的行囊中,被带回之后先是被收入了教坊,后被教坊女官呈至礼部,至今都由礼部暂藏。
从昌安至泰合,过往几十年间虽再未闻到妙音古琴之声,但关于这把琴的故事却经由宫典以及宫中女官、侍读试讲学士之口传了下来,凡在宫中待过的人无一不晓。
本是把被尘封了几十年的琴,如今却被圣上赏赐给了崔家,这对于崔家来说是极大的荣耀与福分,但对于谢家来说却是一道无形的巴掌。
据说谢家的嫡长姑娘谢宜琼当晚献的是舞,虽也得了赏赐,却只是皇后的赏赐,赏赐的物件只是寻常的珠翠首饰,华而不实,远不如那把妙音来得贵重。
宫宴上被赐妙音古琴之事一出,便是外头仍流传着许多关于崔家大姑娘的流言蜚语,但在世家贵族眼里,崔家夙华仍是京中贵女典范。
毕竟,和圣心比起来,外头那些无知百姓口中的言语又算得了什么呢?
崔夙华的琴音在宫中得了圣心,崔家便一直都会是朝中官吏心中最佳的联姻人选。便是崔济出了这样的事,往崔家送礼求亲的人都没少下来。
“可是真的?”于炜彤追问。
“是。”周荃珝答。
于炜彤沉默了片刻,微侧过身对着婢子小声吩咐了一声什么,那婢子点过头就向着来时的梅林出口走了,没多久就捧了琴回来。
豫中伯府的下人搬了张专用来置琴的矮几进亭子,于炜彤在琴案后正襟端坐下来,指尖便落在了琴弦上,轻挑慢捻,一曲《春灯影》便如杯中清酒从指间流泻而出。
身处之地本是梅林,头顶本有不明显的日光,但琴音一出,周遭景物好像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又将人拉回了上元节宫宴那一夜。
明月高悬之夜,麟德殿前有灯树高矗,灯树上有数千红烛闪闪烁烁璀璨如星辰。殿内,崔夙华对着御案后的天子以及天子家眷垂首见礼。
而后,她在琴案后端坐,献上了一曲《春灯影》。
谁也不知这首曲子让天子想到了什么,直至一曲罢,天子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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