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女医官》
竹影潇潇,穿堂风扫过回廊,廊下过着随风而荡的银铃,与风合奏一曲,轻歌曼舞,一片惬意的风情。
一位少女正赤裸着脚,她大殿的院子里有一弯小水池,她便坐在石柱旁,放任脚轻轻拍打着水面。
整个宫殿内一片沉寂,好像在宫殿上空笼罩着什么阴霾。
但这少女却浑然不觉,她颇为愉悦地哼着她的小曲,那曲子她极为熟悉,显然已经不知道唱过多少遍了。
周则景一踏入门时便见到如此一幕,她看到钟毓宫院内的水池前正在玩水着的少女。她背对着周则景,却不清面容。
在这后宫中,身为天子妃嫔,各宫娘娘穿得大多都是又内务府严格规定的,没有人能穿的随性,面前这位少女却穿得极为不一样。
她挽起粗长的麻花辫,随意得垂在耳侧,她一身红衣,皮肤白皙,两相映照下,将她衬得尤为出众,仿佛是一颗宝贵的明珠。映着极具苗族色彩的绣纹铺满了衣服,她身上带着的银饰比衡身上明显多了许多,银花、银梳、银项圈、银手镯、银袖饰、银吊。
不仅如此,这个钟毓宫中的侍从,大多也都是银饰苗寨装扮,都是跟送圣女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大地的。
钟毓宫早就被天子的大内侍卫围得水泄不通,她是天子的女人,虽然不能打入地牢,但是可以被监禁着。
那群侍卫在看见周则景一行人时,自觉地将大门打开。
钟毓宫的宫人看到周则景的时候,表情似乎都有些复杂,但是随即,看到她身后持着扇子的青年和略有兴奋的少年时,所有人都齐齐地跪下行礼。
除了那个在水池旁玩水的少女,她好像没有发觉四周的变化一样,依然悠闲地背对着周则景他们哼着歌。
周则景和裴琼枝对视一眼。
裴琼枝弯下身子,极为端正作揖道:“小王拜见娘娘。”
那圣女没有理他。
裴琼枝眨了下眼,温和道:“小王,今日前来,是想为了娘娘昨夜行刺之事。”
圣女继续哼着歌,全然没有听见。
裴琼枝叹了口气,高声道:“小王前来,是想为娘娘洗刷冤屈的。”
他话音刚多,便听见面前的圣女发出一声笑,“本宫瞧着,靖王殿下是糊涂了,是你伙同衡那个贱人,污蔑本宫。让本宫被囚禁于此的,怎么现在反倒要帮本宫洗刷冤屈?”
她的声音娇媚,如黄鹂般婉转,让人一听骨头都苏了,纵使是周则景,也忍不住后腰发麻。
裴琼枝表情却没变,他仍是保持着自己的淡淡笑意,轻声道:“但是,虽说那刺客有意刺杀我,你的管事也指认那刺客是娘娘的人,但是小王相信,娘娘是冤枉的。陛下囚禁您,完全是陛下的意思,倒是小王,向陛下讨了查这件事的权力,特来帮助娘娘。”
那圣女表面上对着裴琼枝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但是站在一旁的周则景却看得一清二楚,在听到裴琼枝说‘囚禁她完全是陛下一个人的主意的时候’,圣女的背部不自然的绷直。
周则景向裴琼枝微微颔首,表示他们来得路上的推测没有错。
裴琼枝笑了一声,对着圣女道:“娘娘可是在寒心,陛下竟会如此对您?”
他的语气带着淡淡戏谑。
圣女的身子猛然颤抖,她寒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你在这笑话我!要审我?叫裴容玉亲自来审我!我要亲自跟她说!”
周则景听到这话身子一颤,旁边跟着的裴凌燕也身子一颤。
一瞬间,宫内的所有人都齐齐跪了下来。
裴容玉……是当今天子的名讳……
而且她说什么……说裴琼枝算什么东西?!
周则景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少女的背影,这姑娘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啊,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作死,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其实准确来说,在这位苗寨圣女眼中,除了大周陛下,其他人她都认为是应该被踩在脚下的蝼蚁。
周则景仔细一想,也便能理解,这位圣女,兴许从一出生开始,她便已经是众星捧月的圣女。
边陲地区少数民族对于神权的崇拜尤为强烈,而这位圣女从小便是神权象征,在寨内能号令万民将外族旅人分尸,那么也能从心而为,她就是这个世界最高贵的人。在这样的先天条件上,她也养成了这边畸形的观念,年岁虽长,心智却会如一个孩子一般,因为她所在的环境不需要她长大,她可以想处死谁就处死谁,她的人生,不会经历对某些事情妥协不会经历失败;她可以如孩童一般,直接了当表达自己的不喜,下一刻,那不喜的东西便会消失。她觉得真的是神,众生都应接受她的审判。
在前往钟毓宫的路上,周则景便有个猜测,圣女所做的一切,是否是因为她或许真得喜欢那位天子呢;刚才那圣女的反应,也印证了周则景的猜想。
圣女虽然来了大周,但是她跟根深蒂固的想法不会改变,她遇到真正主宰的一切的封建帝制的统治者时,她很幸运,受到皇帝的宠爱,让她可以继续她的美梦,但很遗憾,她没有意识到真正的自己究竟是如何的。皇帝对她的宠爱迷惑了她,让她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直呼皇帝的名讳,
周则景突然想到,她第一次来钟毓宫遇到的竹林,竹林无法乘辇通过,天子见她,都需要步行。她受到了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她自以为最特殊的待遇,所以她还是理所当然的将天子的权力视她的权力,她仍是自己世界中最尊贵的人。
周则景有些怜悯地看着她,这个少女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口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结局。
裴琼枝的眼睛一眯,他的声音陡然寒了下来,“王美人,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裴琼枝瞥了一眼周遭的侍卫,瞬间,几个披甲的雄壮的男人,拽起圣女的胳膊,便将她极为粗鲁得拎了起来。
圣女似乎是从小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她癫狂般想要挣脱,但她的力量哪里能抵达了几个壮汉。
圣女尖叫起来:“裴琼枝!你知道你在什么吗!我是裴容玉的女人!居然让人这么羞辱我,等到陛下来了,知道你这么对我,我要让他对你扒皮抽筋!”
裴琼枝寒声道:“你见不到陛下了。”
圣女挣扎着厉声尖叫,“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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