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
凌六郎回到房里时,房间并未点亮,估摸着佟四已经睡着了。
他脱下衣物,摸黑洗漱一番,正准备上榻时,佟四翻了个身,嘿嘿笑两声。
凌六郎还以为对方睡魇着了,却不想佟四支棱着上半身,探头问他:“和孙小娘子单独聊天了?”
凌六郎恨死赵大郎,佟四明白,他对赵大郎的未婚妻也无甚好感,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说两句。
但佟四听的分明,凌六郎是约一个时辰前回来的,现在才回房。看来是和孙小娘子说了什么,好像还出院子了。
不是佟四多想,着实是因为孙小娘子人长的好看又手巧,只要吃过她做的吃食,谁不喜欢她?佟四看她都越来越顺眼。
“嗯。”凌六郎只应了一声,不欲多话的样子,佟四只得又躺下,没一会屋里就响起鼾声。
凌六郎眼睛明亮,半点困意都没有。他抬起手,看向小臂被她细心包扎过的地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放下手闭上眼睛。
……
在市井生活有市井的好处,热闹繁华挣钱的机会多。在山里生活也别有一番滋味,比如漫山遍野的野味,比如不用花钱就能摘的各种果子。
“小娘子,我们回来了!”
小八手里捧着一个竹篓子,里面满满登登全是摘回来的桃子。后头跟着张全和张武,两兄弟摘了不少小山果,红彤彤的惹人爱。
早上时候孙兰莺说要酿酒,山上的小郎君们顿时坐不住了,纷纷要帮忙。孙兰莺笑着说让他们去摘果子,自己喜欢什么口味便摘什么果子。
小八从竹篓子里拿出一个桃子递给孙兰莺看。“小娘子,怎么样?”
山上的桃子无人看管肆意生长,当然没有庄子上专门侍弄的果树长的大。但香气浓郁,不等到近前就闻到了。
孙兰莺笑着说好,小八高兴的捡出来好几个,问孙兰莺需要多少,还需要做什么,他都可以帮忙。
“昨晚泡的谷子已经好了,我去把它蒸熟,这些果子你们帮忙处理行吗?”
“当然行!”小八忙不迭的应答。
把谷子摊平放在蒸屉上,用纱布隔开,待蒸透之后拿出来放凉,倒入孙兰莺自己做的酒曲粉。
小八好奇的凑过来,“小娘子,这是你做的?”
“是去年做好留下的。”孙兰莺为了挣钱卖过不少东西,也曾尝试卖酒,但是因为没有固定的门面只有小摊,生意不大好做。
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因为后来她改卖饮子,还有不少熟识主顾来买酒,最后买走孙兰莺的方子。
那些钱支撑着孙兰莺给父亲看病用了,她没给自己留哪怕一枚铜钱。
“要把这些果子也蒸熟的。”孙兰莺认真的将桃子对半切开,取出果核,放入蒸屉里。
小八他们自然帮忙,等一切弄好之后端着盆回去,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几个人就坐在院子里,小八找来干净的陶罐子,张全拎着热水壶挨个烫了一遍,然后让孙兰莺往里下材料。
细细的洗过手,谷子和果肉分层铺好,又倒入烧开的凉水,在坛子口绑了油纸再盖住一层泥。
先是做了桃子酿,然后又做过梅子酒。其实孙兰莺想去问问大郎,他喜欢喝什么,但转念一想,大郎肯定又说都好。
罢了,孙兰莺无奈的笑了笑。
心想就按照自己心意来,等启酒时候还算惊喜。
单独在一个坛子口绑了红布,哪怕用泥封口也能看见红彤彤的喜庆。小八凑过来想看看,张全忙拉住他。
“别过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全看的清楚,方才孙小娘子可是抬头对着六郎笑了。
小八你凑什么热闹?
共计十坛子酒水,就埋在院子树根底下,孙兰莺小心翼翼的把坛子放下去,女郎明眸皓齿,粉腮红润,言笑晏晏和众人说着话。
他们一行人忙的不亦乐乎,凌六郎坐在窗户,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孙兰莺身上。
“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
佟四大喇喇的坐在一旁吃糕点,是早上孙兰莺做的,好像叫什么杏仁酪。凌六郎不重口腹之欲,所以她送来的东西大半进了佟四的肚子。
“办好了,山寨机关就那么些,这些日子都摸透了,也把坏的部分修好。”
佟四吧唧嘴,面前一个小空碟,他有些意犹未尽。怎么这么好吃?
凌六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佟四立刻坐直身子,禀告道:“多亏六郎看透机关所在,否则一时半会还修不好。”
凌六郎过去看了一眼便知道该怎么修,但他不动手,画了图纸给佟四,让他带人修理。
佟四能理解,毕竟……凌家出了那样的大事,所有有关木匠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揭伤口。
孙小娘子也是傻,还送他木雕。那木雕鸟儿他拿回来直接塞进包袱里,眼不见为净。
“就等办婚事的时候其他山寨来人,到时候一网打尽!”
凌六郎颔首,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袖。佟四往他小臂上瞧,问道:“伤势如何?”
“小伤不碍事。”
凌六郎此人,佟四从未看透过他。或许与凌家剧变有关,他如今像是木头人,无痛无觉,无悲无喜。
他总是面容冷峻,叫人看不出他的神色,猜不透他的心思。
以前的六郎不是这样。
那时候意气风发的小郎君,是县里多少女郎的爱慕之人。只要他出门,便总能有人投花入怀,更有大胆之人朝他扔帕子。
原本凌家是要准备给六郎说亲了,可惜……
“六郎,你说孙小娘子会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佟四收敛思绪,看向窗外。
小八他们几个人正埋土,孙兰莺正踮脚攀折枝。不少野花野草透过围墙朝院里张望,正好便宜了孙兰莺,她采摘几朵盛放的花儿。
女郎身材纤细,若葱白的手指灵巧的转动,没一会便编出一个花环来。树枝为冠,花朵做点缀。
待踩平了地面,孙兰莺把花环放在地上,笑着道:“做记号,免得忘了。”
小八嘿嘿笑:“不会忘,到时候直接来树下挖就成。对了小娘子,要多久才能好?”
“放的时间越久越好喝,估摸着年末就能开坛喝,正好赶上新年。”
孙兰莺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可以多做些下酒菜,还有,山寨冬日估计会有些冷,喝酒还能暖身子,一举多得。
谁料她话音落下,院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小八几人面带尴尬,孙兰莺察觉出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他总不能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再有几日便都结束,根本没有年末一起喝酒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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