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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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吹来凉风,吹起女子眉穗,露出那双少见吊梢眼,见陌生来人,眼中尽是警惕。
淮鸢隐下惊讶,躬身行礼:“我是冯愈的徒弟,受命来府上看望游夫人。”
女子默默看她,抬手不自然地碰了下发丝,侧身道:“进来吧。”
走进院中才发觉,里头竟比外头看着更加落魄,本就狭小的院落,除了角落石桌,便只剩晒于屋前空地的一排排干花。
“母亲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你们……”女子迟疑地看了一周,“你们先在石桌那儿等等,可以吗?”
淮鸢看出她们母女二人日子似是过得极为拮据,竟无一位服侍之人。
平心而论,尽管受爱人抛弃,被迫与他人成婚,于她是件极为痛苦之事,然游氏乃官家女,不论嫁于何人,应皆不愁吃穿,何至落于这般窘境。
淮鸢连摆手,道:“没事,我们站着也行,你快先去忙吧。”
待女子快步走进屋内,淮鸢俯身凑近地上晒得将将干透的花,道:“她为何要将花晒干了?”
晏屿青垂眸,思忖道:“许是将干花做了首饰,能戴得久些。”
倒也是,鲜花至多带个一周多便渐渐枯萎,若是制成干花,却是能戴得几月。
淮鸢点点头,正欲说话,里头蓦地传来惊慌叫声,接着便见那女子急急跑出,面上还带着泪珠。
“母亲,母亲她怎么也叫不醒!”
淮鸢倏忽站直,匆匆随她进了屋。
走近,一眼便瞧见游氏面上毫无血色,直挺挺倒在床上,双眼紧闭。
淮鸢伸手摸了她手腕、脖颈,皆是冰凉,回头冷声道:“别顾着哭了,快来给我搭把手,把她搀着。”
女子亦是伶俐,原是害怕无措,如今有人指着她做事,她仿若有了主心骨,立时冷静下来,快步上前将游氏扶坐起,臂膀支着将她抵住。
如此倒无需再废口舌,淮鸢取出银针,于她后颈、背部连连扎了数针,见她仍未清醒,又取出另一袋稍粗些的银针,扎在她头顶、指尖。
如此倏忽施了数十针,实费心力,淮鸢额间出了薄薄细汗,一息不敢松懈,牢牢盯着游氏。
见她终眼珠微动,连取下后颈处银针,轻声道:“游夫人别紧张,慢慢睁眼,不用着急,你女儿在你身边呢。”
“母亲别害怕,我在这儿呢,冯愈他遣人来瞧您了。”女子抓着游氏颤抖的手,缓缓道。
听及冯愈的名字,游氏紧紧蹙眉,焦急使了劲,方睁开双眼。
“心儿……”
游氏声音特别温柔,同她长相一般,让人见了便心生怜惜。
她又看见一旁站着的陌生女子,思及方才游心所言,愣了神,仔仔细细看了她半晌,方小心翼翼开口:“你是他什么人?”
淮鸢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道:“冯愈是我师傅。”
说罢方反应过来,她难道以为自己是冯愈的女儿?
她视线挪到游心身上,心想,眼前这位才更像吧。
她见了游氏模样,原只是心内揣测,现已更加笃定。
那般少见的吊梢眼,除了冯愈她还未见过第三个人有,既然游氏没有,那只能是随了她父亲了。
游氏听了她话,既无欣喜,亦无庆幸,见淮鸢盯着游心,她抬手拍了拍女儿,轻声道:“心儿,你去烧水。”
游心本不欲出去,她看出母亲是在刻意支走她,然耐不住母亲那双温柔眼眸骤然沉下,亦有几分可怖。
她只得妥协,替母亲支好倚靠布枕,方起身走了出去,行经淮鸢身侧时,紧紧望了她一眼,眸中尽是不安。
淮鸢嘴唇微勾,温声道:“无事,我只是同你母亲说些话,不会很久的。”
待游心离去,游氏方轻声道:“他教出的人总是这般心善。”
“你快些坐下,府里没下人,还请姑娘多体谅。”
淮鸢不甚在意,回身搬了座椅至床边,道:“他们知道吗?”
游氏淡然笑着,摇摇头。
“可你至多只剩下一年,为何不告诉你女儿?”
方才淮鸢已替她把过脉,脉象极其虚弱,她说的至多一年,还得是日日好生将养着。
然以她今日所见,这一年怕是又要生生折了一半去。
家境贫寒,女儿年幼未婚,她如何能静下心来安心度日?
游氏低眉,道:“活得久又有何好处?我只担忧心儿,她还年幼,怎么能独自活于世间,我只盼能替她早日寻个人品尚佳,下辈子得以依靠的人。”
“至于那些没有结果的事,早早告诉她除了多个人烦恼,还有什么用处?”
淮鸢未料及她竟是这样悲观。
她以为,她至少会是个勇敢之人。
抛下富足闲适,孤身一人自京城追到川源城,需得多大的决心勇气。
淮鸢甚至猜想过,许是位说一不二的火辣女子。
如何皆不会是面前这位缠绵病榻,柔弱似水,却了无生趣的女子。
“那师傅呢?他知道吗?”
冯愈刀子嘴豆腐心,看似毫不关心,连见一面也不愿,实则定是心心念念,否则又怎会得了信便急急催了她下山。
若是他知晓游氏病情,真的还能安坐于那寂寥木屋中吗?
游氏倏忽蹙眉,犹豫片刻方道:“不要让他知道。”
“为何?”
淮鸢实在难以理解,不让女儿知道可以解释为不让她担忧,又为何不让那负心汉知道?
游氏抬眼,眸中沉静如死寂湖泊,轻声道:“我不愿他再为我停留下半辈子了。”
淮鸢听不明白,也不想理解她这般损己亦不利人的做法,索性换了话头。
“那心儿父亲是?”
面对这堪称羞辱的话,游氏也不生气,她垂眸笑了笑,道:“如你心中所想。”
淮鸢似是想到什么,心下不安,问道:“当年你嫁给了谁?”
游氏指尖微顿,静了许久方道:“一个举子。”
“世代务农,全家供着他科考,却未过会试。”
她的语气平静,似是说的与自己无关的人生。
可那是她相处十数年的丈夫,虽无情意,可也不该是这般冷漠疏离。
况她个京城官家女再不济,怎会同个尚未会了进士之人相配?
还共同育了一女。
想到游心,淮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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